缩食，孝道的外延

    记得在童年，父亲仔细地削苹果或者梨的时候，我和哥哥就会用无限讨好的目光望着他。可父亲熟视无睹，依然自顾自将水果皮放在茶碗口，再将水果切割成几小块放在小盘里，把一个只余果柄和果核的长方体端正放在桌上，然后他将小盘送到祖母面前，毕恭毕敬说道：“娘，吃水果。”祖母叹口气，回应道：“我能吃多少？还是别亏了娃儿们是正经。”

    父亲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指着水果“下脚料”，吩咐我们道：“那些你们随便吃。”后来回味“孔融让梨”的古训对当时的我们无异于天方夜谭，我还是觉得苹果皮要比梨皮细腻，而梨的“长方体”要比苹果的个头大些，我们争先恐后抢到了，照样吃得津津有味。

    后来，我考上了县城的高中，父亲特别高兴，起了个大早，送我去学校。沿途，他指着一家路边店说：“走，咱吃油条去！”父亲要了4根油条，将一根油条撕成小块儿，放入我的豆浆碗里。我低头大口吃着油条，然后抬头对父亲说：“这是我第一次吃油条，味道真香啊！上一次我哥说起油条，可把我馋坏了。哥对我说，好好学习，也去县城吃油条。爸，我做到了！”

    父亲不说话，只看着我笑，而我看着父亲沧桑的面容，想起之前他孝敬祖母吃水果的场景，喉头顿感有些酸涩，立即住了口，希望父亲吃上一根，让他再将剩余的两根带回去慢慢吃。父亲没拒绝，缓缓说道：“再难，好在你们也长大了。”

    时光飞逝，待我有了儿子，父亲却像变了个人，在吃的方面总是先由着孩子。甚至有一次，孩子的蛋卷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父亲立即捡起来，想往自己嘴里塞。

    “爸，你干嘛？”

    “孩子嫌脏，可我不想浪费。”

    我把孩子叫到面前，“知不知道，吃东西要先孝敬长辈？知不知道浪费是不对的？凭什么家里数你小，却让你先拿先占？那《悯农》的诗莫非也跟着吃到肚子里去了吗？”

    孩子听到这里，立即低头认错，对父亲说：“以后姥爷先吃我再吃。”我又对父亲说：“掉到地上的食物，再捡起来吃多不卫生，你隔辈亲却不能把孩子惯得没大没小吧？”

    父亲看我真动了怒，忙说：“我不吃，我拿去喂小黑（狗）。”转身而去时，他却一副很受用的表情对儿子说：“看看，为了你，我也挨了训。”这之后，父亲向我坦承：对于我的反应，他很欣慰。

    突然之间，终于懂得了父亲当初身教的深意：节约，不只是家风的传承，还是孝道的外延。毕竟，我们节省出食物去孝敬老人，他们由此获得的好心情是多少金钱也换不到的。

    责任编辑：龚蓉梅

朱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