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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3月02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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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小说)

湖州师范学院学生 杨帆(21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1年03月02日   10 版)

    我有一个朋友,与我同龄,叫做阿根,一米七的个子,黑黑瘦瘦,永远沉默寡言,过得十分努力。

    阿根,是外公为他取的小名,希望他永远有根可寻,有家可依,但命运总是不尽如人意,阿根初到人间的前十年偏恰如浮萍,受尽苦楚。

    阿根出生在云南一个叫做甸水的偏远的村落里,在他过完三岁生日后不久,外公冒着雨上山砍柴,便永远留在了那座祖辈耕耘了一辈子的山里。母亲惊惧之下病重,却因交通不便,用了偏方,药石罔效,与世长辞。本就对入赘不满的父亲与这个家庭的联系更加薄弱,寻了一个晴天,沿着绵延的山路,消失在阿根的记忆里,从那以后。

    外婆总喜欢在念阿根的名字时,用粗糙温暖的手掌摩挲阿根的头顶,一边摸,一边告诉他:“阿根,你要努力呀,努力读书,你要走出去,去过更好的日子。”

    外婆盼望着阿根快些长大,离开这个偏远落后的小山村,去繁华的大城市。外婆告诉阿根,那里的孩子过得更幸福,不必一件衣服穿过四季,不必担忧雨水顺着缝隙滴到屋中,他们拥有肆无忌惮的权利。

    从此,阿根向往着繁华的世界,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去看一看。

    变故之后,家中的收入来源便只有外婆摆摊叫卖自己种的蔬菜,外婆是个勤快能干的人,种菜、绣花、纳鞋底,用尽所有努力,抚养阿根长大。

    阿根本是上不了学的,幸好,他有外婆,还有国家。所有的困难终究迎刃而解,所有的灰暗也终于变成了希望。

    阿根的启蒙老师是外婆,很小的时候,外婆会叫阿根坐在门前老树下的石桌子前,握着阿根的手,从“一、二、三……”写到“你、我、阿根、外婆”,有时,外婆会拿出压在箱底、已经染上岁月光泽的算盘,引着阿根,算着每日的鸡毛蒜皮。

    到了阿根七八岁,外婆开始想办法让阿根上学,可家中实在拮据,外婆的脸色也一日更比一日黯淡。捉襟见肘之际,村长带来了好消息,根据国家的扶贫政策,阿根和外婆每月能拿到一份国家给的最低保障金,加上外婆这些年的积累,足以让祖孙俩在维持日常生活的同时有余力送阿根上学。

    外婆热泪盈眶,对着村长谢了又谢,激动之下,走出院子,对着远方的大山弯腰拜了又拜:“谢谢国家,谢谢国家!”这是阿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见外婆哭。

    阿根上学需要到相隔一座山的小学,小学名为“育才”,单层五间的平房,两个普通话不甚标准、靠着心中的责任坚守在岗位上的老师,一根直立在土坡上的“旗杆”,破旧的22套桌椅,组成了阿根心中学校最初的模样。

    上学伊始,阿根最怕下雨的天气。上学的路蜿蜒隐没在山间,有时起风,黄褐色的土便混着凛冽的空气灌入喉咙,每到下雨天,走在路上,雨水混着泥泞,冷进了骨子里,每每到了学校,一双鞋袜早已又湿又硬。

    年复一年,一个平常的下学,阿根遇见了推着独轮车的邻居哥哥,哥哥兴高采烈地告诉阿根,政府出了钱,叫了附近几个村的青壮年在修路哩,以后,车能够进来,去镇上就更方便了。当树上的叶子慢慢染了黄意,土路也渐渐被齐整的石子所覆盖,阿根不必再害怕下雨天。

    春去秋来三回,石子路变成了水泥路,阿根也从村里的小学来到了镇上的中学,这里有崭新的六层的教学楼,有食堂、操场,除了基本的语文数学,还有美术体育,一切是如此的新奇。凡是农村户口的同学,每天早上可以领到一份营养早餐,有时是鸡蛋牛奶,有时是面包牛奶,阿根总会偷偷把牛奶藏起来,带给外婆,可外婆总也舍不得喝,一瓶小小的牛奶在阿根和外婆的手里辗转来去。

    入学不久,老师将阿根叫到办公室,细细询问了阿根家中的情况,一周以后,阿根的饭卡中总会在每学年多出672元,老师告诉阿根,这是学校对家庭困难学生的补助,阿根捧着小小的饭卡,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幸好,没人瞧见。

    三年初中时光一晃而过,阿根凭借726的高分考上了市一中,在这里,阿根拿到了每学期1500元的困难补助,还有多项学杂费被减免,也是在这一年,阿根买了第一箱牛奶带回家中。

    阿根越发努力,只为了不辜负外婆的期待和国家的帮助。上天也从不辜负勤奋的人,2018年,阿根考取了梦想中的大学,当录取通知书寄到家中,外婆潸然泪下,这是阿根第二次见外婆哭。外婆仔仔细细、逐字逐句地看完了录取通知书,然后望着阿根,告诉他:“这些年,你成器了,要谢谢国家,不能忘本!国家是你的根,国家强大了,你才能走出大山,实现梦想,国家好了,我们才能好,我们好了,要想着国家。”阿根狠狠点头,含着热泪承诺。

    除了助学贷款,上了大学后的阿根并没有一味地依靠国家补助,通过兼职和奖学金,阿根攒够了生活费,甚至尽薄力,每年辗转于不同的山里支教,他将自己的故事告诉见过的每一个孩子,在孩子们心中播种下一颗又一颗名为“根”的种子。

    阿根说过这样一句话:“命运让我不幸,但国家让我幸运。我时时刻刻都在庆幸自己生在中国。”

    一个政策,帮助一个家庭维持了下去,一份助学金,帮助一个孩子走出了山村,一份鼓励,让一份梦想得以远航,千千万万个阿根,带着祖国的祝愿展翅高飞,也终会将这份祝愿,反哺于自己深深扎根的华夏大地。

    责任编辑:曹竞 毕若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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