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秋的节气里,没有月亮可赏也就罢了,就连天空也是阴沉沉的,太阳也是见不着了;秋风呼呼地,吹得有些急,似乎也是不满于这样的日子,有了冬天的味道。趁着假期的时间,我抓紧把以往被闹钟打断的美梦续了续。梦醒时,藏在荫翳的云层中的太阳还是不愿意把面露一露。我胡乱洗漱完了之后,披上外衣就出了门。
我们是在去吃饭的路上遇见的。那么个大冷的天,我见他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外套,外套的拉链也没拉上,里面搭了件短袖T恤。我下意识地瞅了瞅已经在过冬的自己,问:你不冷吗?他说不吹风还好,风大了还是有点冷的。他笑得有些含蓄。就这个冷热的话题,我们说了一路,其中就说到了衣着的问题上。他扯起外套的衣角,激动又有些得意地对我说:这件衣服我穿七年了,现在穿起来还是很合身、很舒适。他说他买的那么多衣服之中,要么大了点,要么小了些,或者就是质地不好。总之,没有问题,也能发现很多问题,从来没有哪一件衣服能像他现在身上穿的那件外套合过他的心意。
他得到这件外套时大概也是在这样的一个秋天里,不过那时的阳光还很妩媚,能把人照得暖暖的。他是在疑惑中拿到那个装有外套的包裹的。他清楚,自己这段时间并没有在网上买过任何东西,这又是怎么来的呢?会不会是别人填错信息而寄到他这里了呢?他把单子上的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名字是他的,没错;地址填的是他所在学校,没错;电话号码是他的,更没错;只是备注栏里的三个字——好大风,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其他信息可以有重复,电话号码该不会重复吧,几番确认,他坚信这个包裹是他的无疑,但,会是谁送的呢?会是哪一位女同学呢?反正不会是男生送的,他这样想着,心底竟有些得意。他是隔了有一个星期才把衣服穿到学校里去的,出门前特意梳洗一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说:小伙子,挺帅!
他想找出到底是哪个女同学,谢就不必说了,总不能不明不白穿着吧。于是,他留意着每一个与他有过交集的女同学。每次在他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就是,是她吧,还是她呢?可他总拿不定主意。他对每件事,每个人都变得敏感起来。敏感也就意味着用了心,心细了也就能做成很多事。很快,他就把注意力放到了一个女同学的身上,只可惜他们并没有在一个班上,不然那会好办得多。他有那个女同学的电话,他却从未给女同学打过电话,只是以短信的方式与女同学联系着。他很小心,生怕语气不够柔和而惹得女同学不开心。他给女同学发的每一条短信,都写得满满的,女同学一一回复,也是写满了一屏幕的字。
过年期间,他觉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他把女同学约了出来。地点是在一个公园半山的亭子里,周围很安静。这是女同学要求的,女同学说街上太吵,不自在,他也这么认为。说是春风也不为过,毕竟是春节嘛。春风就在他们眼前来来去去,他将目光拉到山脚下,说了一句:春风十里。女同学仿佛明白他要说什么,脸一下就涨红了。女同学说话的声音柔柔的,细细的,他还没听够呢,两人就各自沿着一条小路出了公园。
或许是他们所保持的距离有些长了,那天,他到底还是没能弄明白那件外套是不是女同学送给他的。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他就那么猜测着,是她吧,一定是她!
到了临近毕业的那一段时间里,整个年级都在雀跃着,他们说着,那些敢做不敢做的事都得做一做吧!不然整个高中都是不完整的。于是有人在楼上大喊着一个女生的名字说,我喜欢你。一下子惹得全校欢呼,欢呼声中异口同声地说着,答应他。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年级主任怒斥的声音。拒绝了,那又何妨,不说出来就永远没有机会。照毕业照那一天,全班同学都穿着统一的制服,青春、阳光、活力,六月阳光也是如此,他却还穿着那件黑色的外套。
前一晚,女孩对他说:明天你能不能穿上那件黑色的外套,我们一起照一张相吧。
他怔了一下,说:什么外套?
他又说:那是不是你送的?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问他要不要穿来。
他说:穿!没有半点犹豫。
他确信,一定就是她。
快门声咔嚓,将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了那张照片里。正午的阳光依旧明亮,不上课了,那就不赶时间了吧,可直到女孩悠悠地消失在操场上,他始终还是没能将那几个字说出口。
听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伙计,可惜了这么个大好的机会呀!他一边走一边扯着衣服的袖口,袖口被磨破了好些处,线头参差得像一捆捆的干稻草。见状,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垃圾桶,意思说,要不扔了吧。他笑得很含蓄,像个女同学似的,摇了摇头,还是有些得意,说:不扔!不扔!
责任编辑:龚蓉梅
贵州财经大学学生 刘安国(2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