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一场檐雨（散文）

    在城市的钢筋水泥里窝着，对大自然许多事物的感觉越来越迟钝。前段时间，这里总是阴雨绵绵。听到楼下有人喊落雨了，走到阳台看，雨滴像丝丝银线倾斜飘下。我心里在想，要是这雨下在乡村，那应该别有一番韵味和情调。

    家乡的房屋都是土墙顶着瓦顶遮风挡雨，瓦片是泥土烧制的，有砖红色和灰色两种，不仅能防雨，还有隔热的效果。弧形的瓦片顺着屋脊向下倾斜的木椽子，一片片、一排排地累叠在一起，形成鱼鳞般环环相扣的组合。下雨的时候，雨水从倒扣的瓦片分流到两边的溜水沟，又顺着溜水沟从屋檐流到地面。屋顶的瓦片分工协作、齐心协力，就如同排水系统一般，将雨水遮挡并排掉。

    家乡的两间房子并在一起，长长的一排，门口的屋顶上都有屋檐，屋檐下的泥土被雨水冲刷，形成了细细长长的沟。下雨的时候，雨滴敲打在粼粼千瓣屋瓦上，屋顶上就响起清脆的声响。雨水在屋顶上集结后，顺着溜水沟倾泻而下，屋檐下就形成了一根根小瀑布。雨下得越大越急，小瀑布就越细越密。村里人就是观察檐雨来判断雨的大小。雨停后，屋檐下的土地上会留下被雨水冲击的小坑。很快，太阳就出来了，檐雨没有了，可被晒干的小坑仍旧对那场檐雨恋恋不舍。 

    小时候喜欢坐在屋檐下，边做作业边看着檐雨。天上的雨线在飞舞，屋下的檐雨在奔流，落地的雨水在飞溅，像疾驰的马蹄声，又像征战的擂鼓声……许多时候，我会禁不住放下手中的作业，痴痴地看着檐雨。那个时候不懂得许多诗词里为什么喜欢用疾风骤雨来寄托情感，现在回忆起来小时候的檐雨，那种场面确实能激起家国情思。

    檐雨不总是激情四射，有时候是温柔优雅的。雨水从溜水沟滑出来的时候，晶莹剔透地挂在屋檐的瓦沿上，然后缓缓地告别瓦片，悠悠地滴下来，就像时间的沙漏一样，颇有“时间煮雨”的味道。

    檐雨和乡村土屋屋顶相伴相生，只有瓦顶才了解檐雨的性情，让檐雨鲜活得有声有色。要是以后，乡村的农民盖房不再用瓦片，都用钢筋水泥浇筑，那么屋顶和檐雨都会消失。想到此，有些伤感。不过没关系，滴答千年的檐雨已一点一滴渗入我们的文化，融入我们的生命。 

    听！檐雨幻化成音符旋律，在历史长河中萦绕回荡。

李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