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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3月30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值得珍视的春天(随笔)

重庆新媒体编辑 谭鑫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1年03月30日   15 版)

    在工作时代常怀念学生时代的人,在学生时代,未必肯好好念书。

    我便是如此。

    从小学开始,我就不喜欢念书。

    这件事,同学知道,老师晓得,村里的小伙伴也详晰,就连学校小卖部的老板都明了……全世界,只对我妈一个人是秘密。

    在我幼小的心灵中,我妈,也是我整个世界里唯一的“敌人”。

    我妈有一句治“我”名言:“我不是你妈,山坡上的黄荆棍才是你妈,因为‘黄荆棍下出好人’,你也只服黄荆棍!”我妈不愧是我妈,事实确实如此。

    童年的我调皮捣蛋,母亲没少管教,但我对言语威慑这种东西天生免疫,每次都当是一场过堂风罢,起风时跟着唯唯诺诺,风停了依旧我行我素。除非母亲真被激怒,握着一根黄荆棍指我而来,我才会根据黄荆棍的粗细软硬,鉴别母亲的生气程度,好预判是就地服软还是望风而逃……

    其实上述只是臆想,而惨烈的现实中,无论黄荆棍大小,只要这根象征着惩戒的东西一出现,每次我都是立刻选择就地服软,毕竟“坦白从宽”的诫言从小洗脑,我深知逃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可不想为了躲一场阵雨,而惹来更大的风暴。

    时间会证明结果,但也会暴露喜好。有一天,我“不喜欢念书”的事还是被我妈知道了。但那一次,我却意外般的,没尝到“黄荆棍炒肉”的滋味。

    那是一个春天,除了草长莺飞之外,班里一名同学因为家中有事被老师准了假。本来窗外的草长莺飞,对我而言还算能忍。但同学可以不用上学,我就有些难耐了,要不……试一试逃学?

    于是,我也对老师编了谎言,成功给自己放了半个月的假。在老师给我布置“假期作业”的时候,我望向窗外,花将开尽,春也将满——仿佛逃离教室,我和春天就能亲密欢好。

    回到家中正是午后,母亲正在剥蚕豆,这个时间点看到我她显然很讶异,不断地刨根问底,我装作无辜,用当初对老师的那一套说辞充当成缘由,勉强应付过去。

    吃过午饭,我正准备出去玩时,母亲叫住了我。也许是我的心理活动表现得过于雀跃,以至于喜悦之情溢满脸颊,让心存疑虑的母亲发现了一丝端倪:“既然你这么不喜欢读书,我一个人在家干活儿也正缺帮手,那你今天哪儿也别去了,就跟我一起,把这一堆蚕豆剥完吧……”

    本以为我解开了读书的枷锁,我和春天之间,就再无障碍,谁知鬼使神差又隔出了一道墙。

    母亲,就是那一道墙。

    那天下午,我哪儿也没去成,像一个墨守成规的唐僧,在孙悟空划下的圈子里小心翼翼、唯唯诺诺,任凭春天在眼前和心里百般挑逗,我始终守在蚕豆盆前,看着它从一颗两颗,变成茫茫满钵,我的心情也随之起伏,从失落变复杂,最后转而坚决。

    其实如今想来,知子莫过母,这么拙劣的谎言,无须拆就破,哪儿有我自以为的那么天衣无缝。母亲之所以没有马上拆穿我,或许是想让我亲身对比一下读书和干活儿,究竟哪条路更苦;她没有同以往一样,坚信“黄荆棍下出好人”,与其说是对棍棒式教育的背叛,不如说是对童真式谎言的走心。

    黄荆棍没有加之吾身,却在我心里,以另一种形式,春华秋实。

    第二天,我跟随母亲回到了校园。班主任语文老师也没有深究我的谎言,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那位同学,自从放假后,还是会在路过校门口时徘徊一阵,想回到班里读书,你可莫要被一个女娃娃比下去了啊……”

    其实严格说来,我并没有多热爱春天,无非是不喜欢被束缚。不过,无规矩不成方圆,过度的自由,同样也令人心慌。

    庚子年初的疫情,就是很好的佐证——春天或会迟到,但总不缺席。

    即便从童年到青年,从校内到校外,我依旧没能“逃向”春天。但我知道生而为人,我们都难免会经历一些考验,也终将更珍视某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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