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意英雄 何惧无名？

    影视作品中，刻画英雄的成长是一大母题。新中国成立后，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塑造、描写英雄人物，是文艺工作者创作的主流。比如小说《红日》《林海雪原》等、电影《英雄虎胆》《战火中的青春》等。一大批英雄人物成为几代人的深刻记忆。

    导演高希希曾执导革命题材电视剧《历史的天空》，对于拍摄此类作品，他自称有“三怕”：怕雷同、怕说教、怕生硬。因而《历史的天空》另辟蹊径，以个性化的视角，生动描述了一个普通无产者转变为我军高级将领的心路历程。诚如高导演所说：“我很愿意来还原真实的‘历史的天空’，展现‘共产党人如何把石头炼成金子’的精彩过程。”

    西谚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同样的道理，现实中的革命英雄人物也不是像孙猴子那样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从姜大牙、顺溜、余则成、杨立青等人物的身上，观众看到了无数细节的积累。这些细节不仅仅限于主人公从事的革命工作，而在于对他们的亲情、爱情、友情的殊异的细腻描写。在一切与伟大相关的坚硬背后，是有着许多可以清晰感受到的柔软。英雄并非十项全能。英雄一旦被塑造得完美无缺，也就失去了接地气的魅力。当下的观众“希望看到英雄的弱点，希望看到他们的喜怒哀乐。只有这样，才会觉得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也会更加被他们的坚强和牺牲所打动”。

    英雄

    人民英雄从哪里来？

    从天而降？

    当然不是。

    英雄也是寻常人。只是在经历了寻常人所不能及的变故，历经困苦战胜阎魔（外敌或心魔）护民周全，舍小我而顾大我，才成就英雄。在《浴血无名川》中，我们便看到一个个英雄的塑像。

    比如，开场领受了带回侦察排“有一个算一个”任务的孟排长。既能坚决执行上级命令，也能灵活机动地迅速和侦察排做好端掉美军炮阵地的战斗部署；又在短兵相接中，把生的希望让给战友，把死的忠诚留给自己。

    最堪称英雄的角色，无疑是侦察排长杜川。尤在前来接应的战友们纷纷想听他神枪手的传奇。杜排长作为一名侦察兵，他有着极高的单兵战斗技能；作为一名基层指挥员，他有担当、有胆略，心理沉稳；作为一名抹去了具体身份的军人，他英勇顽强、勇于牺牲……

    这样的英雄，无论是在电影中还是在生活中，往往光芒四射。

    如果按照美式个人英雄主义表现，那么周围的人就只能生活在他光芒照射下的阴影中。《浴血无名川》没有这样的如果。

    娃娃

    无疑，被昵称为“娃娃”的小战士就像是杜排长的影子。他稚嫩的面庞、纤瘦的身躯，无一不指征着，在英雄排长的身边，“娃娃”就是小跟班小配角。

    按惯常的套路，“知更鸟”就是用来衬托蝙蝠侠的。而且，大概率会是……或激发主角的超能力，或在“必要”的时候牺牲。

    在《浴血无名川》中，小角色承担起完全不同的意义。编剧并没有让他跑完固定的龙套，再“顺理成章”地牺牲。而是似有若无地铺垫着，让我们看到了志愿军中一名普通战士的成长。

    甫一开始，“娃娃”只是一名压弹手，背着两三支步枪，每当自己的排长打完一个弹夹，他便要及时送上压满子弹的新枪，再把空枪重新上满子弹。这样的角色，在我军的战斗中，通常由无法直接参加战斗的伤员，且多数时候是重伤员来担任。可见，“娃娃”还是新兵，尚不能在战场上厮杀。

    在杜排长的言传身教下，“娃娃”完成了由“不会”到“会”、“新兵”到“战士”的进步，更关山度若飞地汲取着志愿军不怕牺牲、勇挑重担的精神因子，成长为独当一面配合排长战斗的“左右手”。最后，他在曾经的神枪手排长的掩护下（而非掩护排长），一枪击毙了美军的狙击王牌。这更表现出一种传承——老战士的枪终究要由新战士接过，继续战胜敌人。这才是一支军队的生命力所在。

    也是我们的人民军队得以总是打胜仗的根本：不是依靠超人的打不死的个人英雄主义，而是健全机制注重传帮带，让新兵们都成长为敢战胜战的战斗员。

    无名

    人民英雄何以名？忠骨甘埋无名川。

    1975年，八一电影制片厂就根据同名小说改编拍摄了电影《激战无名川》，讲述抗美援朝时期，美帝侵略者妄想破坏我军运往前线军火的运输线，切断我三角地区的咽喉——无名川。

    45年后，《浴血无名川》赓续了“功成不必在我”的精神境界和“功成必定有我”的历史担当。电影中，增派的军医李青回忆自己的哥哥牺牲在长津湖，杜排长淡然讲述着亲历铁原阻击战的顽强……

    这些不同建制的志愿军将士在虚构的无名川集结，在伟大的抗美援朝即将胜利时血沃他乡，正点出了影片的主旨：向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战争中牺牲的无名英雄们致敬。

    2020年，国家隆重纪念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抗美援朝保家卫国题材迎来井喷式的创作期，但这种井喷的背后，也存在隐忧。

    在这个快餐文化通吃的时代，好莱坞的大片模式和纯熟的电影工业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电影业有着巨大冲击和深刻影响。这种影响反映在创作上，就表现为，在各种资金支持下，当代中国电影在服化道和视觉效果等技术层面，已然推陈出新脱胎换骨。

    但在抗美援朝题材电影中，同样精致的“服化道”，近乎雷同的技术处理，让人深感别扭。

    显而易见，好莱坞的意识形态和叙事手法，恰恰解构掉了中国当代军事影视所绕不过去的——人民子弟兵的独特之处。而如何让饱受好莱坞熏陶的中国电影人表现出，表现好人民子弟兵的特质，就成了今日中国军事影视作品亟待解决的课题。实际上，我党最独特之处——重视人民，依靠人民，更善于启发人民。体现在人民军队上，便是通过让千千万万的普通战士迅速成长，最终形成战无不胜的洪流。

    因而，哪怕他们装备低劣，哪怕他们战术素质不足，哪怕他们的指挥员缺乏正规军事院校的培养，他们也一样能够凭借顽强不屈的意志和积极主动的态度，战胜武装到牙齿的敌人，从胜利走向胜利。

    只有表现到这一层面，表现出深厚的“人民性”，才能真正反映出这支从红军到志愿军的新型军队的特质。

    《浴血无名川》尽管只是一部网络大电影，这种“人民性”的表现手法略显粗糙，但不失为最珍贵的亮点。

    当浮一大白。

    责任编辑：杨月

军事科学院国防杂志社副社长 何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