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队”的研发情结
伏喜胜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有时间时唯一的消遣是观看体育比赛。润滑油研发的过程不能停下来,也不能松懈,“停下来一两年根本指不上了,从无到有很难,一直保持领跑也很难,奥运会上女排连续拿冠军是很难的,千万不能松懈。”
作为润滑油行业的国家队,伏喜胜的研究是国家的需求。“国家需要什么就做什么,清洁能源、电动汽车这一块是个很重要的方向,还有风电、太阳能发电等。”
他还想到,数字化、智能化的浪潮可能会出现哪些重要的装备、核心部件是什么,现在就要着手研发,才能占领先机。
然而,尖端研究需要巨大的投入。一次台架测试需四五十万元甚至一百万元,这要卖多少油才能赚回来?真正细算账的话,对研究院来说甚至是亏本的。“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国内润滑油企业不愿意在技术研发上面多投入的原因,因为,做出来的成果是大家的,但对企业来说背的负担比较重。”
但是账不能这么算,伏喜胜说,比如大家开的车要加机油,没有自主技术支撑,国外卖给我们可能一桶上千元;我们研发出来了,他们价格可能就要降一半甚至更多,所有的中国人,整个行业都会从中受益。再比如,几乎所有的科研项目,仔细核算下来,社会效益都要比本身给企业带来的效益多。“研发是我的一种情结,也是昆仑润滑的一种情结。”
“我理想的研发生态是,高校、科研机构和企业联合成立研发中心,比如中石油的应用比较好,中科院对摩擦机理的研究深入,高校合成技术成熟,如果能联合研发,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伏喜胜说。
“做高铁齿轮箱油的成功不是一个两个人的力量,而是集整个公司之力。我们的研发环境是不错的,领导给了我们百分百的经费支持和宽松的环境。这份荣誉是属于公司属于团队的。”伏喜胜说,“我们的研发团队有30余人,机械、轴承、化学合成、润滑等,每个学科的人才都有。经过一次次失败后,他们没有撂挑子另起炉灶还义无反顾地跟着我一干就是20多年。”
“科研不一定都得成功”
“谁做创新的事能有十分的把握,十分的把握就不叫创新了。科研不一定都得成功,失败是正常的,如果你不去闯,是遇不到失败,但也永远不会成功。”孙树好说,伏喜胜这么多年执着地研究,如今到了收获的高光时刻,但在此之前,没有鲜花和掌声,面对的常常是失败,“但本身方向是对的,尽管暂时没有获得成功,也为后面的成功奠定了基础。”
2009年,伏喜胜团队研发的“齿轮油极压抗磨添加剂、复合剂制备技术及工业化应用”获得国家科技发明二等奖。这是这个领域首次捧回的国家科技发明奖杯。
伏喜胜发现和创建了四大润滑机理,发明了13类核心添加剂,3大独有添加剂复配技术,26种新型润滑油,应用于轨道交通、电力装备、海洋工程、新能源汽车、工业机器人、农业机械、航空航天七大领域。
“伏喜胜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这个人特别专、特别要强,要做就做最好。”孙树好说。伏喜胜19岁就念完了大学,年少聪慧。他上学时每每回老家,村民们都排队请他去给果树剪枝,凡是经他手剪过的树枝,总是有高产。
三十多年的工作里,他也带起了一支队伍,培养了不少人才。“我比较自豪的一件事是把一个团队留在了西北。”伏喜胜说,“东南的诱惑多大,兰州和上海没法比。”
糜莉萍是伏喜胜的徒弟,如今的糜莉萍也有了自己的徒弟。糜莉萍说:“如果把齿轮油添加剂比喻成一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基础油就相当于蔬菜,各个单剂相当于调味品。每种菜肴需要各种调味品按照不同比例、分不同时段、按照不同火候加工后才成为一道美味。这其中的种种火候如果没有师傅手把手教,只靠自己琢磨是不行的。”
“当初攻关的时候,老一辈那么艰苦,还坚持在这干,我绝对把它干得更好,让老一辈看看。”伏喜胜说。
当然,在市场经济的冲击面前,许多人放弃了科研,“搞销售、搞生产、去当官了”。他现在指导的徒弟很多都是二三十岁的,“微信传承,不像以前是面对面传承。”
干研发的伙伴很多,伏喜胜作为首席科学家,有求必应。“我想着我知道的东西必须把它传承下去。”
新来的90后年轻人,也让伏喜胜看到希望。他是60后,“这一辈比较死板,有优势,但也有劣势。做研发是创新思维,现在90后思维是跳跃式的,敢想敢干,正是我们缺乏的。”
有时候,一个项目,伏喜胜凭经验判断该这样做,90后同事能提出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推翻重来。
伏喜胜搞研发的过程,从来都不是八小时工作制,坐在沙发上在想研发,睡不着也在想研发,“脑子里有个问题,会一直放不下思考。就像你要装修一个房子,平日虽然没在装修,但脑子里一直想着装修的细节。”除了睡觉,伏喜胜脑海里只有研发。在攻关时期,他在图书馆一待就是三四个小时,看文献、找数据。
当脑海中的问题一旦解决,那种喜悦感和成就感难以用语言形容,“做别的没这种享受,一块石头落地的感觉,因为失败了很多次,喜悦感和成就感更强烈。”
小时候,伏喜胜是“农村的小孩,什么都不懂”,填报志愿时,父亲说不能走远,出甘肃不行,因此他留在甘肃读了兰州大学,听说兰大的化学好,就报了化学,无意中走上这条化学路,研究合成,最终进入润滑油领域,成为一名工作了三十多年的科研工作者。
几代人,几十年干了一件事,听上去不是聪明人的选择,但伏喜胜心中自有定盘星。
杨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