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把我唱给你听（随笔）

    春水乍皱，连起一幅江水，汪汪漫漫，恣肆地悠悠漫到秋日。这样无目的地流着，让人忘记水从何来。水不仅是天上落下的雨滴、河中涌动的微澜、海中漫延的波涛，还有日日涌过的时间，那些写在纸上的看似不动却在流动着的文字。

    喝的水带来了呼吸，时间的水带来了生命，纸上的水带来的灵魂。那一汪汪水流经之处春草蔓蔓，流光葳蕤。该往哪里去呢？去寻找哪一捧水呢？人生路漫漫，走到今天，一程又一程，留下了什么风景？

    让人流连忘返的风景，沉默成哪一张底片，藏在记忆深处的哪个盒子里？

    我想把我唱给你听，唱什么，你又是谁？

    我从小一直热爱文字，是读书时能写几篇范文的那种。这几篇范文让我胆大包天，自以为立刻就能发表文章成为作家。现实的巨浪让我不得不清醒，明白自己的斤两，面对被巨浪遮蔽的前路我放弃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在时间的水里潜游，等到不能呼吸的时候就上来透口气。

    让我能够浮出水面的竹竿是我的一篇小文章，发表在一家地市级的副刊。但是，当我看到我的文字时的激动，不是金榜题名的大喜，也不是柳暗花明后的豁朗，只是曲径通幽处的安心。所谓的坚持，所谓的不容易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当然，也并没有什么成就，只是一根小小的竹竿，让我浮起来，可以透口气。看起来，也许简单，但是却让我续住了我文学的命，让我坚持了下去，有机会看下面的风景。

    我生在农村，家境也很贫穷，并没有多余的钱买书，那时候没有多读书的概念，但是不知为何，我就是喜欢读书。没有旁的书，我就先把课本读一遍，不仅是语文，每一科的书都会读上好几遍。我的书读完了，就搜罗其他书来读，有高年级邻居的课本，亲戚家的十大元帅，凡是能接触的书我一定是想办法读完。

    至今仍记得学了“半江瑟瑟半江红”这句诗后，总觉得它好，但是又说不出它好在哪里的感觉。直到后来，读了香菱学诗那一节，才豁然释怀。

    前面，都是文字把她的风景一幅幅映给我看，后来我用文字写下我看到的风景，把我的所思所想唱给她听。

    一路走来，风景殊异，有的依然是衰草连天，有的却是芦苇出新芽。于我，目前虽然仍处于青黄不接的尴尬时期，但是我的桨越来越牢。我相信自己能够划着水，向上游漫溯。

    想把我唱给你听，想浅诵那些经典的诗篇：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水皱，还是心也随着皱，被风揉成一团？想低吟那些水带来的风景：时光漫过一轮一轮的日头，让头发灰白，让双眸苍老，老去的是容颜，不老的是流连这美景的神采。想默念我的歌：我的蜻蜓、蝴蝶，那件花衣裳，藏在了我的哪个记忆盒子里？除了我的斑驳树影，我的那些深深浅浅的笔迹又都落到了哪条河里？

    读高中的时候，学校附近有书店，里面不仅有参考书还有各种以前没有机会读到的书，名著、言情、武侠等等。经常中午吃完饭去泡一会，周末更不必说了。我在那里读完了金庸、古龙，当然还有张爱玲、萧红。感谢学校旁边的那些书店，让我有了归属之地，让我的世界变得丰富而宽广。

    这一程的风景，都用文字镌刻在了风里，虽然远去了，但是风再来的时候，总是能看见那时低着头的痴迷，还有一站一上午的瘦弱背影。我也非常感谢那些书店老板，他们从来不赶人，不管看多久。真是怀念那时候的日子啊，和水一样纯粹，到书店去就是为了看书。看书的地方还有新华书店，新华书店有空调，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都是好去处。但是新华书店离学校远，平时去不了，寒暑假时会去泡上几天。我特别感激我们县城的新华书店，因为在那里我读到了王小波，读到了《绿毛水怪》。

    那么美，那么透亮的一个故事，到现在还是我生命里的光。没有力气的时候，就想想在新华书店的一个犄角旮旯里一个下午读完一本书的场景。想起来，连光都温柔。

    责任编辑：龚蓉梅

李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