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的田野（散文）

    风吹过的田野上， 缓缓升起的炊烟，换上彩衣的秋之山坡，红色的晚霞正在燃烧。稻草人张开双臂笑着，草房顶上，葫芦在睡着，农田里黄澄澄的稻子低着头……

    几乎是一瞬间，我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首歌。优美的曲调，舒缓的旋律，歌中呈现的意境与画面，分明就是我久违的故乡。记忆中，风吹过的田野，恍若一幅长长的画卷，徐徐展开在岁月的长廊上。

    我的老家，在川东北的一个小山村。那里青山逶迤，流水潺潺，并不宽广的小河穿村而过，滋养着河两岸略显贫瘠的农田。漫长的岁月里，村人遵循着古老的生存法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行走于山间沟壑，寻找每一寸可以耕种的土地，把汗水洒进泥土，把愿望埋进地里，以最朴拙而虔诚的方式，耕种劳作，同大地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交换。土地给出五谷杂粮，雨露赠予瓜果菜蔬，为那些勤劳而朴实的肉身提供源源不断的给养。

    依赖土地，方可生生不息。种地为生的村人，最金贵的无异于土地。土地就是财富，土地就是命根，荒废土地，失去土地，无异于谋财害命。少时，常见村人因为田边地角发生争吵，甚至打架斗殴。他们的观念，根深蒂固：劳动果实可以分享，自己的庄稼地，坚决寸土不让。正是有了这一份看重与珍惜，贫瘠的大地日渐丰茂，贫穷的村子一步步走向富裕。风吹过的田野，稻菽离离，沉静而又安详。

    后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沉寂的小村庄。一拨又一拨人走出去，在陌生的远方，展露土地给予他们的朴实与顽强。很快，居高临下的城市收回了拒绝的目光，勤劳的村人躬身行走于城市的各个角落，他乡伸出了接纳的臂膀。同样的付出不同的收获，远方展现出前所未有的魅力，吸引着三面环山的小村庄。

    年轻人走了，中年人走了，越来越多的孩子，也跟着父母走了。老人们留下来，守护着村子，守望着这一方热土，守卫着留守者与离乡者精神的后花园。他们更懂得，这一生，无论走得多久，无论走得多远，午夜梦回的依然是晚风吹过的田野，这怎么也割舍不断的脐带与念想。他们起早摸黑，披星戴月，与席卷的野草做最顽强的抗争。种子占领的土地，荒芜无处容身。晚风吹过的田野，依然稻麦青青。

    我的父亲，年过古稀，还栽种20多亩稻田。我的母亲，一年手剥玉米1600多斤，屁股坐起了老茧。辛苦劳作一辈子的他们，本该吃吃喝喝，走走看看，东家长李家短地颐养天年，却怎么也不肯放下手中的牛绳与犁耙，种了旱地种水田，收了豆麦收稻谷。什么时候不再劳作呢？父亲说，闭眼的那一天……

    此刻，嘹亮的蝉声里，故乡的田野上，玉米的青纱帐正在渐渐泛黄，抽穗的稻子在日光雨露中慢慢灌浆。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夜月低沉，蛙鼓阵阵。稻花香里说丰年，接二连三的雷鸣阵雨，昭示着又一个好年景。丰收的愿景愈来愈近，触目可及。村人脸上的笑容，晨昏之中起伏如稻浪。

    想起那个在文字里游走的灵魂。晚年的托尔斯泰，赤脚走进了泥土，催马扶起犁铧，黑色的泥土翻涌起劳作的愉悦。伟大的思想，同大地的脉搏一起跳跃；伟大的人格，落地生根，散发出田野特有的醇香。

    沉默的大地，沉默的粮食。风吹过的田野，永远是我们的精神原乡。

    偶尔也有倦了的打工仔，重新回到久别的故乡。他们带回钞票，也带回新的理念，以发展的眼光，重新审视这一片热土。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祖祖辈辈只栽种稻谷，小麦，高粱的土地，如今被重新规划，种稻种麦，栽花栽果，养鱼养牛羊。

    风吹过的田野，脚步丈量过，目光抚摸过，汗水洒落过。那里，虫声清越，鸟雀欢唱；草木起伏，瓜果飘香，永不落幕的希望正在缓慢而愉悦地生长。

    责任编辑：谢宛霏

四川南充市蓬安中学教师 王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