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每次回老家我总爱在旧院子里四处打量。望着井边老态龙钟的桃树和枇杷树,一股人物两非、恍若隔世的苍凉感,常常没有任何铺垫就从我身体最柔软的地方袭来,令我猝不及防……
记忆中的小院,就像许美静歌中唱的“城里的月光”,洒满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每到夏天,盼至日落西山,河上凉爽的风徐徐吹来,我才敢来到院子里,躺在桃树下的藤椅上,捧一本书静静地看,倦了就对着寂寞陪伴的树或河对岸的几缕炊烟发呆,此时,“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真是惬意极了。
到了晚饭时分,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了。为了省电,也因为院子里敞亮凉快,除了雨天,晚饭总是端到屋外吃的(我们这儿每户人家都这样)。那时外婆还健在,总是早早地煮了粥,然后揭了锅等凉。我和弟弟则洒扫庭除,并点上蚊香,或在东南角的垃圾堆旁点一堆稻草,上面覆盖一层青草(驱蚊的土方法),然后等父母回家。
那年月,乡下人的生活普遍比较清苦,不过喝着微温的米粥,吃着咸菜、腌黄瓜或者咸鸭蛋、油炸的虾片,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家长里短,偶尔热情地跟路上走过的晚归的乡邻打个招呼,简简单单的快乐,总是溢满了心房……
收洗碗筷后,左邻右舍们便手摇蒲扇陆续地过来乘凉了。大人们聊的话题,有大有小,有远有近,有真有假,总是层出不穷。我听得没劲了,就和弟弟站在凳子上摘桃子和枇杷,用沁人心脾的井水洗了,递给他们吃。不过更多的时候,我还是喜欢和年龄相仿的孩子结伴到村外去玩。在草垛旁捉迷藏,到小河边捉萤火虫,打着手电到竹林里捉鸟,或者手持一根竹棒(怕狗咬,那时乡下的狗很多)专去大人们口里的禁地游荡。真是奇怪,那时的我们似乎永远精力充沛,好在大人们也不怎么过问,比现在的孩子自由幸福多了。
如今的小院,一家人像从前那样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是不能够了,邻居们眉飞色舞的高谈阔论也听不到了,生活已无情地将忙碌的我们拘禁在不同的角落。作家刘亮程认为每个人活着都需要证据,我想小院可算得我“今生今世的证据”了吧,可惜没有穿越回去的本领,再陪一回最疼爱我的外婆,否则,“把生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我也心甘情愿。
责任编辑:谢宛霏
江苏海安中等专业学校教师 杨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