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慢慢行驶着,阳光透过窗直射,你不由地眯上了眼。窗帘被你唰啦一下拉满。蓝色的布帘上,太阳光仍在不断乱窜。你昏昏沉沉地划着手机屏幕,手指微缩着。这是你第一次去工厂兼职,尽管只有一天,却也让你为之忐忑。
车间里并没有窗,白炽灯管被打开在上头照映。随着机器声的响起,一张张长桌上,统一的白色防护服与蓝色头套,用一双双手接替着一盒化妆品的包装。
像是水流在某处遇到了堵塞,你的旁边陆续叠了有你上半身一半高的盒子。你不由得紧张起来,想要加快,手脚却越发笨拙。这时,一位戴着粉色口罩的阿姨走来。她耐心教你更快放置的技巧,并温声对你说:“不要紧张,放置好就行了。”你对她是心怀感激的。在她的方法下,你越做越熟练,初始的紧张也慢慢褪去了。重复单一的动作未免显得无聊,于是你观察起了对面的一对小姐妹。在瓶瓶罐罐碰撞的细碎声音里,她们仿佛像是在厂里待了很久的工人,一边捡着化妆瓶放置一边用家乡话聊着。说实话竟活像两个中年妇女在打麻将聊天的场景。而望向她们还略显稚嫩的脸,你总是忍不住想笑。
下午你被换到了另一个班次,与同来的人分散了。对面也由原来的一对小姐妹变成了一个大约30岁的男人和一个差不多跟你同龄的女孩。从他们的聊天中,你了解到他们是社会工。女孩估计是没读书了,与那男的聊起了自己做工的经验,评点着哪个工厂价钱更不亏。女孩虽然年龄小,但做工经验还挺多的,还做过直播卖货。她跟身旁男的估计也才认识,却也能聊得热火朝天,你惊讶之余也艳羡她豪放的性格。此时工头在前面监视着工作,并有意呵斥了一声,说;“不要聊天了,加快点速度。”男的看到工头朝他们这看来,连忙闭上了嘴,眼神示意着女孩不要说了,女孩无所谓地摆弄着手里的包装。后面他们又开始怼起了这工厂的工价和产品。你听得倒是津津有味,却不想他们把话题绕到自己的身上。他们得知了你学生工的工价,连忙劝着你还不如做社会工,少亏一点。你只是笑笑说自己只是来体验体验。大概是自己少言,男的说了一句你要好好读书,别像我们这样。女孩也点了点头。之后他们又开始聊着他们的话题。
从早上8点做到了晚上8点,你想终于可以签到下班了。工头也拿着签到表在某处等人签到。排队中,你不由得回忆起她那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句话:不要老说自己不会,没有人会教你们的,生孩子也是你们自己生的。所以当你看到工头在看着几个玩闹的男生推搡着来签到时,一直板着的脸竟流露出了笑意。签完离开之前,你往回看了一眼,你想那儿是没有窗的,白炽灯照映在那些还在工作的工人的脸庞和手上,一种像是白色油漆的肤色。
回到车上,此时窗帘被拉到了一边,投影出这无端的夜色。你疲倦地靠在座椅上想要闭眼休息一下,却不小心睡着了。睡梦中回忆着……
“哥哥,我已经坐上公交车了。”这是你第一次自己学着坐公交车去一个地方。那是一个英语角活动,你紧张之余却也带着一丝期待。在与哥哥发完信息后,你点开了备忘录,默默念着里面写好的英文自我介绍。阳光透过窗直射在你的脸上,你却并不理会,窗帘在一侧也好像静静地听你念着。
你收到了哥哥约自己出来吃晚饭的回复。你惴惴不安。可是其实是,后来在饭桌上,你们对此什么也没说。只是单纯地吃了个饭,虽然你觉得这样让你更难受。
饭桌上,看着哥哥苍白、浮肿的脸,你眼神微恍,你想他总不该是这样的。疲倦又无力的关怀却让你觉得他在不断呼喊着“救我”二字。那一瞬,你捂住心脏,想大声喊出什么,你还未喊出,周围的环境竟然开始扭曲起来,哥哥也不见了。你连忙环顾周围。这是一个昏暗的房间,一根蜡烛在静静燃烧着。印象里嬉皮笑脸的堂哥此时却神态安详地拿着一根蜡烛,他闭上眼,像是在许愿一般。你脑子里不自觉蹿出这样一句话:明明刚刚生日的时候还别扭地说别搞这些了,直接吃蛋糕吧。
你略显迷惑,你忽然偏头看向了堂哥,他仍然保持着闭眼许愿的模样。你大概是明白了,你不忍低下了头,喉咙哽了哽。你知道他许的愿望是父母身体健康。这总是表现出半大不大模样,甚至能对父母毒舌的堂哥原来从来都是把苦与脆弱放在心里的。什么时候他也受不住了?当他在研究生面试中顶撞了院长觉得可能过不了的时候,与妹妹聊天的一句“我偷偷许的愿望最灵了。”好像带着小孩的一丝得意,却不小心显露出成年的悲伤与辛酸。
窗外,明月高高挂着,这人世间的悲喜离合都融入在她那银色的光辉之中,你看着,陷入了不该有的迷茫,这是一场梦,不是吗?但成长又不是一场梦,你逃也逃不掉。
“到了。”随着一声哔哔,司机大声地喊道。你被惊醒,眼睛迷糊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意识开始清醒,你连忙背上书包随着人群一同下了车。
窗外月色明亮,你心里其实很想对有窗但始终不望外面的人喊道:“你们快看,今晚月色真美。”甚至你也想为那些没有窗的人画上一扇窗,好让这温柔的月色也能怀抱住他们。
责任编辑:龚蓉梅
广州华商学院学生 陈思诗(2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