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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9月28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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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塘春秋(散文)

浙江江山市生态作协会员 唐晋枫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1年09月28日   05 版)

    应该是在2009年暮春,我也随波逐流地加入了西山晨练队伍,在一番上山下山的挥汗如雨后,便在西山公园靠山脚处一个仿古六角亭边一块约四米见方的平台上落脚,做一些近似于体操的下腰、压腿、蹲下起立等肢体动作,然后比画一番陈式五十六式太极。渐渐地,时间长了,便对平台前沿的一口非常不起眼的小水塘有了兴趣。

    说它水塘,其实叫水坑更确切些,因为它实在太小了。塘的内弧长不过五米,两头宽约半米,中间最宽处约三米,形如一弯半月,面积约莫十来平方米的样子。

    这口水塘并非是自然生成的,是当年修建西山健身公园时才建的,这从它自身布局上的人工痕迹可以看出端倪。它一面紧靠石砌平台,其余三面用三十来块大小不一的千层石砌成,高低错落,随意而潇洒,既体现匠心独运,又不乏自然气息,水塘深不盈尺,略凹的底部置放着亦圆亦扁亦椭亦锥的鹅卵石,有的数枚可掬,有的堪可盈握,有的只手难提。

    卵石中间,静卧着完成了生命孕育后选择优雅飘落的片片树叶,为水中生命提供二次营养,水面上悬垂着一簇簇青苔,犹如一朵朵墨绿色的蘑菇云。水塘、平台、凉亭相依相偎,四周栽种着丹桂、香樟、红枫、乌桕、香枹、青枣、杜鹃、黄星等乔灌花木,环境清幽,暗香袭人。

    塘内有水,这主要是从西山脚一口无名泉的泉眼里渗溢下来的泉水,也有从西山小水沟流过来的山溪水,还有落雨时滞留下来的无根水,所以,塘中细水莹然,终年不断。

    都说水是生命之源,有水的地方就必然有生命的呼唤。三月初交,当温度上升到二十摄氏度以上时,越冬的蛙卵、蛤蟆卵就开始孵化,一个个体态椭圆、身长尾巴、头部有口、通体浅黑的小蝌蚪 破卵而出,时而蛰伏,时而灵动,极像没有螺旋翼片的水中直升机在起降盘旋,又恰似一个个跳跃着的五线音符,在弹奏着一曲欢快的水塘生命之歌。经过近八十天的发育,进入初夏六月,蝌蚪完成了生命中的变态周期,尾巴被吸收,分别长出前后四肢,习性也从水生转化为水陆两栖,俯首望去,只见一群群背青肚白的小青蛙和通体黄褐且皮表粗糙的小蛤蟆蹲坐塘边草丛中,仰天鼓噪,特别是在一阵夏雨过后,鼓噪声更为齐整洪亮。

    我不懂蛙语,不知道群蛙齐鸣的语义,只听说是在求偶,但我对蛙鸣声的起始与止息却是心有所感。谁也猜不到是怎样的一种神秘力量在操控着它的心理与生理,当群蛙在不知不觉间鼓动声囊齐声发出“咕咕”的鸣叫声时,那节奏,那旋律,那声调,竟是出奇地一致和协调,就像是一种声音,丝毫也分不出谁先谁后或有先有后。而在鸣声正酣、听者入迷的时候,又不知是我的呼吸声,还是我活动时的脚步声,也或许是清风的拂叶声惊动了它,本来齐声和鸣的蛙声会同步在刹那间停了下来,原本热闹的水塘顿时一片寂静,蛙声几度起伏,节奏依然如故。

    水塘里还生长着白条鱼、八脚蟹、螺蛳等小生命,只是数量不多,个头也不大。鱼因为没有两栖性,所以只能悄无声息地在水下石缝中穿梭出没,无法像青蛙那样在岸上自由地跳跃欢歌,偶尔抬起头在水面吹个泡,瞬时也就没入水中。八脚蟹大都藏身在卵石底下咀嚼着食物,有时也会爬出来觅食,但只要一看到有人在塘边晃动,就会迅速地摆动八只脚躲到它认为安全的地方,一动不动,而当你试图用手去抓它的时候,它会圆睁双目,并高高地举起双钳,以示抗争。螺蛳则表现得很悠闲,它一般只是吸附在水塘中的卵石上或水草上,以腐殖质、水藻为食。这些水塘生命,都各自用自己的生活方式接受着大自然的馈赠,并演绎着生命的不同精彩。

    水塘不仅孕育着鲜活的生命,也见证着生命的顽强。炎夏季节也弄不清什么原因,平台靠山处的泥土中总会钻出灯草般粗细的蚯蚓,在平台上朝着水塘的方向裸身蜿蜒前行。如果是在清晨凉爽之时,加上方向准确,那么,经过二三十分钟的艰苦长征,有些幸运的蚯蚓会到达水塘。若是到了下午,炙热的骄阳把平台晒得滚烫。此时,那些刚从土里钻出来的或原本爬行着的蚯蚓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它们痛苦地在平台上翻滚着、扭曲着、挣扎着,还时不时把头尾弹起,躯体的疼痛早已让它们迷失了前行的方向,一切的努力终归于徒劳。多少次,我曾忍不住地想去助它一指之力,但最终都没有出手,任其自生自灭。所以,每每在第二天清晨,看到平台上那些已经被烤得蜷曲干硬的蚯蚓时,心下不免多少有些自责。然而就像梅花鹿吃草、狮子捕食梅花鹿一样,大自然中的一切生命,总是坚定地按照自身的法则运行着,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水塘无语,但也笑看着太多的人对美好生命的追求。每当阳光初照,便会有三五成群的男女老者,齐齐站在水塘边或分坐在塘边的六角亭内,一边拉着家常,一边舒肢展腿,拍肩揉腰。也有的人会选一个直立的大石头,将背部有节奏地朝石头表面上用力靠击。还有的人迎着朝阳,手按腹部,做着深呼吸。更有一群以中年妇女为主的越剧票友,她们定时在水塘边的另一块平台上聚集,其中一位老者对着自抄的曲谱,拉响电二胡,票友们手拿麦克风,轮流唱起《金玉良缘》《葬花》《十八相送》《送凤冠》《怒沉》等越剧名段。虽然她们的演奏与唱功谈不上专业,但那份执着,那份投入,那份陶醉,以及那份发自内心、写在脸上的快乐,已经远远超出曲艺表现技巧本身,足以让平静的小水塘也荡漾起会心的波澜。

    莫道春水池塘浅,风流总在方寸间。在匆匆前行的脚步声中,我们总会忘却许多的前尘,或人或物或事。这中间,有些是应该也容易忘却的,比如亲人的误会、曾经的伤感,而有些是不应该也无法忘却的,比如大自然的恩赐、人世间所有的朴素与美好。

    就像这柔情无声写春秋的小小水塘,又怎能让我轻言忘却。

    责任编辑:谢宛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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