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明月散发着凄冷的光芒,照在白晃晃的雪地里,有点刺眼。我怀疑这不是月色凄冷,而是雪花反射出来的冷光。四下无人的雪地里,大部分情况下只有我和邻居发小两个人做伴,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
村子西头的马路边,有户人家的核桃树,身形巨大,枝丫攀爬出围墙,遮盖了半条街道的马路。深冬的树枝上,满是光秃秃的树枝,偶尔有零星的几个核桃,挂在树梢。这多半是主人家在秋日的采摘过程中,被树叶遮挡住了视线而被人忘却了它们的存在,所以才会在这严寒刺骨的冬日里,孤独地挂在树枝上。
村里的杏树和梨树,早已经在入冬之前的节气里沉睡过去,没了任何可以让我们惦记的果实。这户人家树梢上还挂着几只核桃的核桃树,便成为我们冬日清晨上学路上的唯一的惦念了。
我俩走到树下,从路边的土堆或者墙角,一起捡起来几个瓦砾或者土块,仰起头来,借着月亮从树枝间透射下来的斑点余光,在心里一阵默念后,确定四下无人后,再照准那树枝,将瓦砾或者土块使劲地扔出去。只听得咣当一声,那是它们击中了树枝或者核桃的声音。
这时,我俩其中的一个人便跑过去,趁着月色的光亮,在雪白的地面上,寻找着核桃的影子。当然,这不可能是百发百中的,我们有将近一半的抛扔动作,徒劳无功,但是,我俩并不气馁,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趁着冬日清晨里的大人们还在梦境中呓语,尚未醒来。这个时间,于我们而言,是最佳的获取果实的机会。
每个冬日的清晨,基本上是风雪相伴的日子。有时候是正在下雪,有时候是夜里下了一场,此刻停顿了下来,正在稍做歇息。在我的童年的记忆中,那时候的雪出奇的大,天气也是出奇的冷。许多次从梦里醒来,我感觉上下两排牙齿还在打架,发出一种震颤的声响。
农村人为了御寒,大家冬天都睡得火炕,搭着火炉。等到睡觉时,都会用那些从灰渣里挑出来,还没有完全燃烧完成的碎煤块覆盖在上面,为的是节约点煤块。夜里煤块烧尽后,人都在昏睡中,没有办法加煤,房子里温度自然下降得很快,睡梦中的人总会被冷醒过来。
冬日的早晨,我们上学总是去得很早。急速的雪花不断地从广阔的天空里径直往下掉,扑簌簌地落在我们的头发上,眉毛上,耳朵上,衣服上,还有脖颈处的每一寸肌肤上。一股透心的寒意,急速地袭来。刚才还残存的那点睡意,猛然间打个激灵,没了踪迹。
等我俩赶到学校门口时,铁将军依然在把着门口。负责开门的值班老师,估计还在梦乡里呓语呢。没有手表,只是出门时问了一下大人时间,这会儿也不知道到了几点几分了。校门口的墙角低矮而窄小,实在躲不及无处不在的北风。商议过后,两人齐齐将手从袖筒里伸出来,抹去镂空铁门上积攒的雪花,然后依次爬上去,小心翼翼地翻过铁门。徒手抓着铁门的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手掌似乎已经和铁门黏合在一起,霎时间没了知觉。
等到进到校园以后,就又便像脱缰的野马一样,飞奔起来,忘却了刚刚的寒冷。我们奔跑在校园那堆积了一夜的厚重的雪地里,不一会儿,满是积雪的空地上,便全是我们横七竖八,或浅或深的脚印了。
一阵折腾后,浑身已是热气腾腾。大家大口地吐着热气,方才凛冽刺骨的北风,此时在我们看来,已是无所畏惧的了。过了好一阵儿,天色开始明亮了起来,学校的大门也开了,所有老师的寝室都亮起了灯光,站在教室门口的同学,也逐渐多了起来。等班长来到学校,拿着钥匙打开教室的门,大家便以最为迅捷的速度,潮水般地涌了进去。然后,在门窗紧闭的教室里,嬉笑着,打闹着,以此来抵抗无处不在的寒冷。
翌日一早醒来,看到原本清洁干净的院子里,再次被厚重的积雪所覆盖,一阵冷意便涌上心头。等到洗漱妥当,推开屋门准备跨出去的那一瞬间,凛冽强劲的北风,裹挟着鹅毛般的大雪,又一次向我袭来。
责任编辑:龚蓉梅
井国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