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蜿蜒的木桥伸到河中心,被桥桩子架在碧油油的绿水之中。桥桩子是黑灰色,上面趴着几只蜗牛,它的壳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外面,它的触角偶尔动一动,像是定格在桥桩子上的一片年老的木耳。
桥桩子旁飘着一只小舟,不算特别残破但是外面一层木板已经微微开裂,有的地方翘了起来,有的地方剥脱了一层木皮,浸在水里的船帮推着绿油油的水波晃来晃去,把一层层波纹推向岸边,又被岸一层层推回来。波纹像是荡秋千一样,被小舟和岸推来推去,吹着风,晒着太阳,静静地窝在小河里,等着下雨,等着晴天。
下雨的时候,小舟就飘到河心,接了一船舱的雨水。她肆意地躺在河面上,肆意地随着东风换着方向,肆意地摇摇晃晃等着春来。春天淅淅沥沥地来了,带着嫩芽儿枝条儿清清脆脆地撞出声来,带着泉水小溪叮叮咚咚地冒出泡儿来,带着小舟船桨哗哗啦啦划出水纹儿来。
山啊云啊水啊都饱满地等着雨丝儿来戳破,好把那藏了一冬的春色慢悠悠地印出来。先是印了一个芽,一个芽又印了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又印了一棵树或者一片草地,印着印着,大地就印成了一片白云般软油油的绿色。
那只小舟荡在碧油油的水里,打算挣开那根拴着她的没有冒出新芽儿的木桩,晃来晃去,看看云看看山看看水,又慢悠悠地划着水波挪到岸边,靠着那条野岸睡去了。
夜里,大地又开始悄悄活动,她听见沉默的惊雷在泥土中翻滚掠过地表深处的山岗岩石,用惊天动地的方式叫醒一粒粒泥土。她顺着晃荡的河岸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大地固有的冰冷沉默被惊雷凿开一个个热情的出口,一粒粒泥土从瑟缩的巢穴之中晃荡颠簸顺着肆意伸展的根须爬出地表,看见坚硬的土地变了颜色。
大地一次次呼唤惊雷,惊雷一次次唤归春雨,春雨一次次让空气潮湿暖意融春,红的绿的粉的全都倒映在水里。
小舟顺着盈满的水波采了一朵粉盈盈的桃花插在了额头,倒卷的春草齐刘海似的梳着河岸。四处静悄悄的,只有春风夹杂着尘埃的呢喃,落在枝头。
渡口已经沉在温柔的春水里,连那根一直落寞的木桩都想再发一回新叶,凑一块春天的新绿。水一下一下温柔地拥抱着河岸,也一下一下温柔地推着小舟,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空寂无人的只剩下绿油油春色的渡口,看着漫天遍野的新鲜的嫩绿的水润的颜色,和那只小舟泛在温柔的春光里。
等着等着,尖尖的荷叶探出角儿来,不过是三两天河道里就挤了满满当当的碧绿的荷叶,层层叠叠的仿若皮影戏里高高低低起伏的屋檐,扶着那一朵娉娉婷婷的粉颜重瓣儿仙子迎风分尘。小舟被挤在窄窄的一个拐角,伸个懒腰都不行。她却是停了荡秋千似的摇晃,猫一样窝在粉的绿的清的世界里头,看着薄雾一样的清香头纱一样飞向山头。她懒懒的扶住河岸,晒着太阳,突然想起来那一场大雪,蒙了山川苍穹,剩一点儿窝在她肚子里,暖暖的,像是收了莲花尖的露水,藏了三秋桂子的秘密。
责任编辑:龚蓉梅
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新城初级中学 李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