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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23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母亲的朴素布鞋

海霞化工有限公司 谢丽荣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1年11月23日   14 版)

    每个人都有怀旧情结。

    昨天的记忆,就像一张褪色的电影海报,永久地滞留在某个年代。

    幼年时期的我,每当跟在太婆婆的身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手工布鞋,缓缓向前行走的三寸金莲。不管她在菜园子里浇水拔草,还是在家里做饭,喂猪,操持家务都是如此。以至于多年以后的今天,她小小的鞋子,衣襟上的盘花纽扣,以及挽在脑后的发髻,总是在我的脑海中,永久地留在了杏花树下。

    她总是在春暖花开的时节,选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坐在后院的杏花树下,用热水泡洗自己的三寸金莲。洗完后用干净的裹脚布把脚缠起来,就开始缝补她的那一双,形如粽子的小布鞋。

    补鞋的时候,她先把鞋跟磨偏的地方,也就是去年曾经补过的地方,结结实实贴上一层,然后再把脱帮的部位缝上,最后把鞋头的窟窿补上。补完后,把鞋穿在脚上走几步,前看看,后看看,左看看,右看看,仿佛完成了某种仪式。在我的印象里,这样的仪式,总是在每年春天举行,也总是需要三两个时辰才能完工。一是缠足的脚,需要长时间充分浸泡,才能削去脚上的老茧,洗去脚趾缝隙的污垢,修剪扣在皮肉里的指甲。由于是缝缝补补又三年的鞋,总是补丁上重叠着补丁,再加上反复缝补的鞋子又硬又厚,需要锥子和针拔的配合才能完成。

    20世纪70年代以前,乡下的女人都会做鞋,简单的日子,往往从一双结实耐穿的鞋子启程。不管是到邻居家串门,或是到田地里上工,女人们往往会带上自己的针线活,以便在休息期间,顺便拿出来,做上一阵子。方便带到田间地头做的针线活儿,就是纳鞋底。纳鞋底时,女人们往往会凑在一起相互切磋手艺,也会暗中比较,看谁的针脚更细密,更均匀规整。到了农闲或不用出工的下雨天,她们总会三个五个聚集在大树下或谁家的廊檐里,一边做鞋子,一边拉家常。

    与打袼褙、做鞋帮等相比,纳鞋底是一件相当费时费力的活儿。母亲纳鞋底时,先用锥子在鞋底上锥一个针眼,再把带着麻绳或线绳的针,在头发上摩擦两下,借助顶针,穿过鞋底,用针拔子将针拔出,牙齿咬住绳子根部使劲拽,这样纳出来的鞋底,既实在又耐磨。纳鞋底的针脚,有一针一针排列的,也有呈十字形交叉排列而成,要求用力均匀,细密整齐,横成排,竖成行。纳好的鞋底,需要放在木墩上,用棒槌轻轻捶打,才能平整绵软。鞋底和鞋帮做好以后,上下对齐缝上,再用线绳按照纳鞋底的方法,锥一个针眼,用针把线绳穿过去,拔出来,用牙咬住拽实。

    印象中母亲做的单鞋,一般为尖口、圆口和方口。棉鞋的式样则比较单一,只有牛鼻子鞋,我们都觉得太难看了,穿上像个老太婆。

    后来随着时代的变迁,母亲得到了新的鞋样,打算用红色的灯芯绒,给我做一双高帮棉鞋。那一段时间,每当我放学回家,最要紧的事就是找到母亲,问新鞋子做好了没有?或者你咋还没有给我做好呀!每当看见母亲给我做鞋,就高兴地跑过去,蹲在旁边看着。看着母亲把棉花放进鞋帮的夹层里;看着大红色的灯芯绒棉鞋,脚背两边各有耳朵;看着两个耳朵上,各打了四个明晃晃的气眼;看着气眼上,系着一双黑色鞋带;看着那个时代最时髦最洋气的鞋子,被母亲穿在我的脚上。

    幼年时,我总会把鞋子大拇指的部位穿出一个窟窿,让脚趾头从鞋子里伸出来。母亲总是对着我露出来的指甲盖儿,责怪着说:这娃的脚,长得也太快了,又把鞋顶出一个窟窿。要不就是,你这娃也太匪了,又把鞋踢出一个窟窿,看,你大舅从鞋子里出来了吧。一边责怪着一边忙里抽闲,把窟窿补上。在那个艰难困苦的年代,山里的娃儿没有多余的鞋子可以换着穿,不管是到野外放牛,去山上捡柴,或是在田间地头打猪草,不管晴天雨天都是一双鞋。倘若出门在外或放学遇到下大雨,都会把鞋子脱下来用手提着,自己踩着泥巴光脚走回去。

    后来鞋子的式样更加繁多,不但有了松紧口和懒人鞋,商店里也能买到成品的塑料或橡胶鞋底,条件稍微宽展的家庭,再也不用纳鞋底了。后来的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已经很少有人穿手工布鞋,也很少有人会做手工布鞋了。我只能从小孩儿穿着的虎头鞋中,依稀看见那个年代的影子。

    如今人人都在崇尚自然,倡导和追寻传统文化,款式新颖的布鞋随时都能在商场里购买。去年冬天,我买了一双老北京布鞋的棉靴,脚面部分为黑色,上部分是宝蓝色缎面上绣着几朵红艳艳的梅花,看起来华美典雅,新颖靓丽,既可以和民族服饰搭配,也可以和时尚潮流混搭。以至于走在街上或是商场里,女人们的目光总是被这双鞋子所吸引。

    新时代的布鞋固然好看,只是少了那年那月那样的味道,少了母亲的味道。

    责任编辑:谢宛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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