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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23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脱墼(随笔)

山东安丘市官庄镇管公学校 李风玲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1年11月23日   15 版)

    小时候,父亲经常在村里的场院里脱墼。而脱出的“墼”的最大用途,就是在冬天来临之前,为家里支一盘新的土炕。

    找了个晴朗的日子,父亲推土和泥,在场院上脱墼。准备大干一场的父亲,只穿了一件蓝色的薄薄的衣衫。他吐一口唾沫,搓了搓手,推起了小推车。

    父亲用小推车从场院边上推来了泥土。于庄稼人而言,土,是最亲密的物事。房子,仓囤,灶台,哪一个不是用土垒起来的。还有那热乎乎的炕头,也是用土“脱”成的墼,盘出来的。

    父亲推了几小车的土,将它们倒在场院里,堆成山形。顶却是平的,父亲在上面,挖一个窝。然后用压井里压上来的凉水,一桶一桶倒进窝里去。水渗进去了,再倒。渗进去了,再倒。父亲握一把铁锹,紧瞅着泥与水混合的稠稀。他要把握住恰当的时机,然后适时地上前搅拌。搅拌的时候,还要在泥里撒进麦糠。

    麦糠是打场时从麦粒上脱下来的。麦粒们归了仓,麦子的茎秆或者抷上屋顶遮雨挡风,或者编成草垫隔离潮湿的地气。打下来的麦糠,则被用来和泥。

    父亲的泥和好了。他蹲在场院的一边抽烟,算是片刻小憩。烟是丰收牌的,橙黄色的烟盒,不是过滤嘴儿。

    父亲抽烟,也喝茶。圆形的搪瓷茶盘上放了茶壶茶碗。茶壶是大肚子的,壶盖和壶把之间,拴一根细细的绳儿。茶碗的碗沿已经有了缺口,碗把儿也已经打碎。但这丝毫不影响父亲的茶瘾,他泡了一壶茉莉,细斟慢饮。茶叶很碎,都是末儿。茶汤很浓,是酽酽的黄色。

    最后一碗喝剩的茶汤被父亲泼在地上。他站起身来,将扔掉的烟蒂用脚碾灭。场院里到处都是柴堆,烟火的问题不可小视。

    今天最重要的一道工序,开始了。

    父亲摆好了脱墼用的模子。那是一个长方形的木框。他将模子放在地上,然后用铁锹铲了和好的泥,放到模子里去。等放到差不多和模子齐平的时候,父亲就放下铁锹,开始用手和抹子。他用手和抹子将泥压实,再用手和抹子,将泥抹平。若是泥放多了,就用抹子铲些出去。若是泥放少了,就用抹子铲些进来。当泥在模子里不多不少又抹得异常平整光滑,父亲便用两手将模子端起,一个土坯便脱模而出。这个过程,就叫作“脱墼”。这个脱模而出的土坯,就叫作“墼”。等它在场院里晒干了,结实了,就可以随意地搬动和使用。它可以盘成土炕,也可以将透风的后窗户,封得严严实实。

    父亲“脱”完一个,再“脱”一个。他人在倒退,面前的“墼”却在增多。父亲将它们摆得整整齐齐,横看成行,竖看成列,是一个相当完美的方阵。

    父亲也很满意。他用脱了线的秋衣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好好看着点,别让东西踩上去。”

    刚“脱”出的“墼”还比较脆弱,容不得太多触碰,一旦触碰,就会变形。在古朴的乡村,除了偶有好奇的小鸡小鹅会上去刨几爪子,没有人会故意地去损坏这些“墼”。

    老天对父亲的辛劳也格外眷顾,“墼”在场院里晒着的时候,阳光一直很好。它们很快就晒干成型,然后被父亲一个一个地搬着,摞进了家中的棚屋。家里的那一盘盘土炕,也都是父亲用这些“墼”盘成的。冬天的时候,只要在灶下多添几把柴火,热气便透过这些土做的墼,渗透了满炕。那热乎乎熨帖的暖啊,让我至今想起,仍觉得自在舒适、温馨满屋……

    责任编辑:龚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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