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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23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村小校门前的那条河(随笔)

吉林磐石市黑石镇中心学校教师 杨青霞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1年11月23日   01 版)

    如果每个人的记忆里都有一条长河,那我心里的那条河,明亮而具体。它就在我任教了十几年的那所村小的门前,至今还在静静流淌,就像从那所小学陆陆续续走出去的那些孩子——每个人都在这条河里留下了自己独属的回忆。

    我出生在那条河不远的小村子。那条河的这岸是一所村小,那岸就是通往我回家的路。童年里对这条河的印记清浅,因为在我懂事时,家里就搬到了城镇里。成长的环境离那条河有些疏远,只是每每到寒假暑假,我便会坐着舅舅家的小牛车经过那条河,回村子“度假”,那是我童年很快乐的时光。

    那条河在暑假时水面上总是像洒满了金子和银子,特别刺眼,我总是喊舅舅,叫舅舅去告诉那条河在我经过时把眼睛闭上,不然我就总是睁不开眼,闪得我直流眼泪。不知为何,舅舅总是扬起鞭子,很配合地喊着:“小河套啊,麻溜闭眼啊,我家小公主要过河了。”那时候以为,舅舅喊完,小河套就应该听话了,但是每次牛车过河时,总是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还有车子跨过河水时,总是一如既往的颠簸,过了那条河的村小学就那样一颠一颠地路过我的眼睛。

    那条河在寒假时,就像消失了一样,和大地一样,积着厚厚的大雪,雪上就真真是铺着一层白银。我听大人说,冬天可以在大河的冰面上滚冰,而我在小镇上没有这样宽阔的地方。所以,每次大约到了小河套的位置,我总是让舅舅帮我找到那条河的位置,在厚厚的雪上滚那么两圈。有时候,玩得高兴也会摔倒在冰面上,那一刻所有的娇气都消散了,一定要想在冰上滚一滚,舅舅总是能拿到秘密武器,给我清出一片冰的位置让我翻来翻去……我抬头翻过的位置,头顶要么就是那座村小学,要么就是我回家路上的那个山坡……

    我毕业以后当了老师,回到这所村小学。小时候第一次跨过这条河时,这里已经有了一座小桥,很小,木板搭建的那种。听说,每年夏天发大水,这座桥就冲塌一回。当时,我还不理解,那老师怎么上班,孩子怎么上学呢?

    直到我分配回这里,那条小河好像比小时候的记忆中变窄了,变小了,连村小学的房屋感觉都矮了下来。像我这样读了书返回村小上班的,总是很受村民们欢迎,校长开家长会时,家长都好奇的议论我还有其他分配过来的师范生。我曾经路过那么多次的学校,就这样真实地走进来。操场是沙子,下雨会泥泞,校长和年长的老师会铺上许多红砖头儿,让老师和学生从校门走到班级,班级和办公室地面都是红砖,操场立着两个篮球架,还有一排单杠。

    厕所是公厕,每次和同事去厕所,都能回身就看到那条记忆中走过多次的小河。然而,十多年后的一年又一年,不再有人给我喊着让它闭眼,让我过河。下大雨时,孩子放学时老师会排成一排站在小河那里,把孩子一个一个传递,从学校的这岸送到那一岸。暴雪天,雪有时候会没过膝盖,老师会过河去背那些来上学的孩子,因为我们比他们个子高。孩子不会因为暴雪和暴雨而耽误上学,除非通往学校的路真的是连老师都扫不出来通路了。

    那时候的手机,不像现在,能看到一到两周的天气预报,也不像现在通信这么发达,一个微信就能全部搞定,有网就能在家上网课。在我们那个村小的学校里,有时候电话是打不进来也打不出去的,因为有时候联通有网,有时候移动有网,电话也经常是没信号的。

    在村小当班主任,是要学会生炉子的,因为冬天是需要烧柴烧煤的。小学生们常常是自己背着一小捆一小捆的柴火跨过那条小河来到学校。学生们生炉火有时候比我要娴熟,他们在家都是劳作的孩子。那时候还有一种笑容,叫因为生了炉火而满脸黑炭的孩子,我们常常在课前,会因为炉子冒烟,呛到直流眼泪,但那时的笑是真的很甜。

    二十多年过去了,在我生了一场大病入院时,村小收到了“散伙”的消息。全校加校长,来来走走的老师一共就十来个人,都是夫妻在本村住的,还有我这种外地分过来的,属于分回归属地学校。这条河太熟悉这所村小的老师们,他们年事已高,一辈子都给了这所学校。这些老师也是最熟悉这条小河的人。每年暑假,老师们都要叮嘱孩子们不要跑到河里去洗澡和玩儿。就算放了假,值班的教师,也要像个长辈一样,重点一条都要记上——校门外的小河套有没有人去下水,有没有人去冰上跑闹,有没有孩子到冰上抽冰猴儿……

    这条贯穿了几个村子的小河套,我不知道它的起点和终点。但是,我永远会记得,那十多年间在村小任教的点点滴滴。有时候站在班级门口,能看到那条小河升腾起的雾气,像仙境一般;农耕时,小河即使流速再快,也会被来回奔走的牛车搅浑;还有校长和那些头发花白的老教师,每年春天,都会拿着铁锹,去为它铲清要化未化的雪,不然每天清晨会上冻,总有人在那条小河上摔倒过,包括我自己。

    2020年疫情期间去探望舅舅,发现那条小河两岸的路都修出了样子,虽然还是土石飞扬,但那条小河的桥似乎变成了沙石的桥。路过时,感觉小河套的水像有些干涸了一样,途经的村子也没有那么热闹了。来回的路上跨过那条小河,就像岁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青涩的我第一次踏入那里,学校还在,只是没有了往日的生机,墙皮都脱落和陈旧了。这么多年了,我也辗转了几个村小,但是,对那所家乡的村小,记忆很深。

    这条小河流淌着我曾经初出校门时的无措,在我的生命里注入了那么多的温暖和辛酸。年轻的时候也曾因为过不去那条小河而情绪崩溃过,因为跨过那条小河,上班就不会迟到了。也因为没有农村的生活经验生不起炉火而难过过……但这一切,都在岁月流逝中,变成了一抹珍贵的回忆,我曾被那些天真的笑容疗愈过,也曾被那些满头花白的老师,如父亲般的关照温暖过。在他们的心中,我们和学生一样,也是孩子,要保护好,才能让更多的乡村孩子走出去,走到更远的地方。

    有时,梦里还会梦到在那个小河套里嬉戏,梦里醒来是带着笑容的。或许,在这条小河套的两端,我曾跨过了整个青春,那条小河一直川流不息,像极了岁月的流转。所有关于童年的憧憬,青少年时期的成长,还有长大后生活中发生的一切,都让我像这条小河一样,生命不息,流动不止。不管岁月经历了怎样的变迁,生活的岁月里会渐渐回归到如小河套般的清澈,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一切都会回归干净,就像儿时记忆里它闪亮了我们的眼睛,刺眼而光芒万丈。

    责任编辑:谢宛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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