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庄（小说）

    今天是重阳，天刚亮老余就醒了。

    本来他是要看看自己的一小片菜地，背着手在村里走上一道，听村子里的老家伙们说上一句“老余，出来转啊！”或者寒暄一句“吃饭了没，余大爷？”这一天才算是舒坦，他才会感觉到自己还在人世间，还在群居里生活。这个称呼像是一个礼物，尽管这个称呼会让他感觉到“我老了”，或者说“村子老了”。

    他是用不惯手机的，看着那些低头玩手机的人啊，像是被手机控制的玩偶。老余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他那些留在村子里的小孩儿也刷着手机，离他很远。

    老余大多数时间待在家里看电视，看令人发笑的相声小品，减少一分伤秋，即使用手机也是听听咿呀的戏，躺在躺椅上，一晃一晃地消磨时间，似乎能梦见小时候热闹的蝉声。

    手机“嘀嘀嘀”响起来，惊碎了他的梦。是了，今天是重阳节，也许今天村子会年轻一下，会有很多老人接到年轻人打来的电话。老余哼着“今天是个好日子……”翻找出新衣，拂去灰，就好似天空也透亮了。他反复看着时间，掸尽衣上每一道痕迹。又想起来，菜地里的菜长了好多，孩子们回来一定要带一些菜走。城里的菜又贵又不一定好，自家的菜还是有机蔬菜呢。还有柿子！用白酒浸好的柿子脆生生的甜，小孙子可爱吃了！

    老余急匆匆地去了菜地，平时走路慢腾腾的他这时候却是健步如飞，似乎还有些蹦蹦跳跳。

    太阳不小，他平时又爱出汗，不一会新衣就被汗打湿，浸渍成了椭圆的痕迹。他摘的南瓜还带着一些泥土，却是那种一看就是能掐出水来的嫩，又摘了三四把豆角，扛着装满菜的肥料大袋子蹒跚地回去，再去缸里掏出柿子来，挑拣出黄澄澄的最漂亮的柿子，而那些不够大的、不够圆的、有点坏的留下，给自己吃。哦，小宝爱吃豆角肉面条！切豆角，买了肉切成丝，打卤白棕相间，闻着就舒坦！小宝一定喜欢！

    啥时候到啊？他打电话去，电话“嘟……嘟”地响，却没人接，也许是在开车吧。老余想着，电话“嘟”一下接通了，那边的幺儿说：“爸，咋了？我还要上工呢！”于是老余啥话也说不出了，他唠了几句家常，在他说“挂了吧”之后，电话被迫不及待地挂断了。老余望望天，天可真热啊，衣服都湿透了，可是地里还是有些泥的，裤腿都沾上了。老余想着，要赶快吃南瓜豆角了，这些嫩生生的菜放不长的。啊，这一锅菜怎么办呢？能放几天呢？能吃上几顿吧，多吃点能吃完。啊，柿子还是放回去吧，再浸一段时间一定更好吃！

    一切新的东西都在慢慢变旧，收拾下来，只有老余还在等待下一个节日！等啊，等啊……老村庄里，也不知老余到底在等待什么。

    责任编辑：龚蓉梅

河南大学学生 郝思彤（1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