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成

    去年在上海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位咖啡店老板，他的昵称叫成成，我在上海的时候常和他见面。只要我的计算图表做完，我就溜出大楼听他讲不同的故事。

    他有一家蓝色小象的店面，我每次进去，都会用自己的手机换掉他音箱里的音乐，他由着我不管。故事能让我爱上一个人，我渴望变成全身内外都饱含了他心里的文字的这样一个女人。我想从他的嘴里出生，看着他的眼睛，看出一丝端倪，我对他而言是怎样一个故事。每次听完我走出咖啡店都会带走一阵胃里的痉挛，咖啡很烈，我边喝边哭泣。

    成成和我说，他所有的故事都是真实的，要我去相信这一切。我从来不反驳他这一点，有关他的任何东西都是最真实的。他身份证上的名字我知道不叫成成，但他就是成成，写故事的成成，上海让我觉得自己离幻象更近了。晚上在回公寓的路上，我发消息给成成，说我在用手指行走，我的双脚像一根通信天线正朝着浅浅暗下去的天空，有规律地被带动着。这是真的，因为我联系上了他，我看到成成的脸在笑，嘴咧着，顺着地心引力一直笑到我的嘴边，我很想知道楼顶的避雷针和闪电合体之后，它心里会不会也发着光，我越走越快。

    不久之后我去了景德镇学习两周陶瓷，这期间我和成成有些断联，我想是因为景德镇四面环山，被自然阻断。我喜欢坐在小城镇的荒地，雨水和红砖石总是横行的路边角落，戴着耳机听同行憎恨的莫扎特音乐剧片段。我总是在他的咖啡店放这首曲子，因为这首曲子，让我们明白了与众不同。成成，你把故事扔上了景德镇的大山，在这个交响乐的夜晚。成成，我在山顶看着上面的星星，已经凌晨5点钟了，我想起老师的话，星星是不能承载回忆的。于是我尝试让自己一点一点地变成透明的样子，等完全无形无色之后，像一片游魂在草上行走。我虽然感受不到方向，但却觉得自己离星星更近了。我通体发光，像一座灯塔的标志。成成，如果你在逃亡的梦里看到了光源，就来找我好吗？

    但我爱的人并不是这里的成成，我心里的人他有很多名字，他可以是成成，可以是我笔下的杯子，可以是我梦里的家乡。我用不同牢牢拴住我的现实，为他写着大同小异的故事，掺和发生与没发生过的。他在我的笔下像四处逃窜的田鼠，想往哪里逃去还是我在鞭打他。而我在他的笔下，却是那么的厚实，有野外兽类的气味儿。说到底，我总是对成成掖着一点点心思，所以连我的故事也叫人不安。

    成成的故事在我眼里好得不同寻常，我第一次为他动心就是读到了他故事里的那句“恩爱无情”。仅仅这四个字，足够让我确信自己一年来无处可去又炽热的心没能继续孤单了。成成，我离不开你。在冷漠中爱上了你，在克制中失控。但只要你想，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纽约视觉艺术学院学生 李佳妮（2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