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少轻狂到隐忍得体,往前看,是褪尽浮华的谦卑,经历了人生的百转千回,便有了某个年龄合宜的沉稳,前方的路,漫漫亦慢慢,不喜亦不惧。
四季轮转,我更偏爱冬天一些。大抵是因为喜欢冬季的山野,故而多了几分偏心。冬天的山野,没有百花盛放的明媚,没有草木葱茏的浓郁,没有层林尽染的壮阔,只有大自然留下的素然本真。此时的山野,没有多余的装饰,繁华皆落尽,呈现着生命最本真的状态。
这几日都是晴好的天,天空高远,风里带着阳光的和煦,午后的阳光像长了绒毛似的,轻柔得不像话,照在人身上,软软的,这样的好天气,岂可辜负。我决定去山野走一走,看看早已惦念着的那些树木,那些花草,那些鸟雀。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在深秋,正值树叶的高光时刻,殷红似火,艳黄如金,整个山坡斑斓得像幅油画。如今的枝头却是荒芜的,只剩下零星的树叶在寒风中荡漾,不免让人生出几分惆怅。可是,当视线落在那些树冠上时,又不由得心生感动,万千的枝条坚挺在冬日的寒风里,不喧哗,不颓败,呈向上的姿态。挺拔的树干端坐在光阴里,从容不迫地接纳着风霜雨雪。我知道,树是有眼睛的,它的眼神深邃而幽远,散发着安详的光芒,像慈眉善目的老人,这是数百年里四季轮回的沉淀,是沧桑堆积出的清朗。
我抬头与它对视,恍惚间,我仿佛站在岁月的长河里,往回看,是青涩到成熟的磨砺,从年少轻狂到隐忍得体,往前看,是褪尽浮华的谦卑,经历了人生的百转千回,便有了某个年龄合宜的沉稳,前方的路,漫漫亦慢慢,不喜亦不惧。
树旁的野草,与落叶相拥,呈现着另一种生机。高大而稠密的芒草尤为惹眼,它褐色的茎叶饱蘸阳光,静谧而温暖,山坡上的狼尾草挺立在寒风里,一团团,一簇簇,像凝固的浪花,随风摇曳,一浪跟着一浪,气势颇为浩荡,还有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依然坚守在大地上,它们的茎叶已经干枯,肆虐的寒风吹折了它们纤细的腰肢,但这并不意味着生命的终结,它们在寒冬里默默地积蓄着力量,孕育着新的希望,来年春风一吹,又是一程的绿意盎然,一程的繁花灼灼。我蹲下身,手指沿着这些草叶一路抚摸过去,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它们,这些看似弱小的生命啊,它们跟着山野的风成长,骨子里早已镌刻了独有的顽强。
树木深处传来鸟雀的喧闹,“喳喳,喳喳喳……”不用抬头便知道那是喜鹊的叫声,这个季节,好多鸟儿都飞到南方过冬去了,喜鹊们却不走,它们在光秃秃的枝丫上蹦跳,守着肃冷的山野。喜鹊的窝挂在高高的树杈上,用枯枝和杂草搭建,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不是多精巧,却牢固,足以遮风挡雨。在食物稀缺的冬季,觅食是寒冬留鸟们首要解决的问题,当然,这难不倒聪明的喜鹊,它们在乔木和灌木丛里搜寻,几枚野果,几粒草种,都可充饥。喜鹊的心,不贪,窝能遮风挡雨就好,野果能填饱肚子便可。喜鹊们泡在一方暖阳里,嬉戏,歌唱,喳喳声里有安然的满足。做人倘若能做到喜鹊的份儿上,知足常乐,那他的人生,也定是豁然开朗,悠然自得的。
此时的山野是人间的一方净土,素颜,素手,不做作,很适合思索或发呆,我放下脚步,看着漫山的冬景,与自己的灵魂窃窃私语。
责任编辑:谢宛霏
司德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