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人们便开始忙了起来,只有到了守岁这天,人们才能真正地闲下来,似乎所有的忙都是在为除夕的守岁做准备。
小时候我曾天真地以为守岁是我们村子或者祖先留下的习俗,等上了小学,才知道除夕守岁是整个汉族最重要的年俗。后来知识渐长,才知晓原来有关守岁的文献记载,比比皆是。白居易的《客中守岁》有“守岁尊无酒,思乡泪满巾”,孟浩然的《岁除夜有怀》有“守岁家家应未卧,相思那得梦魂来”。到了宋朝,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庶民百姓都会在除夕之夜守岁。《东京梦华录》对这一现象进行了详细记载,“除夕……士庶之家,围炉而坐,达旦不寐,谓之守岁……”而苏东坡的“儿童强不睡,相守夜欢哗”,则是对守岁时欢乐场面的真实描绘。
儿时,我的奶奶在除夕这天都坚持守岁这一习俗。她去世前那年除夕,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可她仍坚持着守岁这一年俗。除夕这天,奶奶和母亲一半的时间都在灶台前忙碌,炸丸子、炸鱼,炸大肉……直到年夜饭放进了笼屉,她们才稍微松了口气。做好了年夜饭,她们便包开了饺子。饺子是大年初一的早饭,不仅用来食用,而且也是供奉祖先的供品,马虎不得。
父亲早已在堂屋支好了火盆,墙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早已劈好的柴火。还未等天黑,父亲已将火盆点燃,红红的火苗映红了新糊的报纸,也照亮了一家人对生活的希冀。天黑了,年夜饭端了上来,父亲也拿出了珍藏的老酒,守岁这天就连平时滴酒不沾的奶奶也会喝上一点。
我曾问过奶奶为啥要守岁。奶奶说,“乖乖啊,除夕是一年的最后一天,这一天既是旧年的结束,又是新年的开始。通宵守夜,能把一切邪瘟病疫照跑驱走,新的一年才能吉祥如意啊。”后来奶奶去了一个我再也见不到的地方,可她的话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地清晰了。
守岁时,我会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边听着父母亲和奶奶的谈话。有时候是东家长西家短,可更多的时候是土地的收成和对耕种作物的安排。即便是守岁,他们的谈话也是以土地为主。后来我才明白,父母亲和大地上劳作的所有农民一样,他们骨子里刻着庄稼人对土地最质朴的情感。
电视上主持人喊起了倒计时,父亲会在这时候把我拉到院子里。随着计时的结束,我也会在父亲的看护下,点燃他早已准备好的鞭炮。一瞬间,一朵朵烟花便在夜空中绽放开来,像是黑夜里飘过的一朵朵流星。放完鞭炮,奶奶和母亲会把早已准备好的压岁钱递了给我。虽然我每次都嚷着要守整个通宵,可年年的守岁我都不能坚持到结束。大年初一早上我一定是被母亲喊醒的。穿好新衣服,跟随父亲来到堂屋,学着父亲的样子虔诚地点香,然后拜祖先,真正意义上的守岁至此才算结束。我常常想:家里的大人怎么就能熬过那漫长的一夜?后来我才明白,守岁啊,那是对岁月易逝的珍惜,是对生命的感激与领悟,是对新年的美好憧憬和祝愿啊!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春晚慢慢成了过年的配角,很多人为了省事,也将年夜饭在酒店举行,“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的守岁也被人们渐渐淡去。只是,没有了守岁,每一个春节的到来和度过,只会让我对记忆中的“年味”更添一份回忆和怀念。
责任编辑:龚蓉梅
吴天阳(2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