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的初夏,是属于我的毕业季,这个夏天里有我一段独特又珍贵的回忆。
一个偶然的机会,在毕业离校前我去湖南某乡村公益小学给留守儿童上了几节舞蹈课。从我的学校到孩子们的学校要坐40分钟的车,第一次去乡下当老师的我内心期待又紧张,穿过弯弯绕绕的小路,眼前就是一个院落,不远处一个黑黝黝的小男孩跑过来把大铁门拉开,那双快要断裂的凉鞋鞋带在地上拖着,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里。
让我意外的是,学校最西边有一个简易的舞蹈教室,里面有镜子,有地胶,也配备着音响设备。这边刚下课的几个孩子看到了我这张陌生面孔,瞪大了眼睛站在门口,一个掉了门牙的小女孩笑着问我,你是不是来教我们跳舞的老师呀,我笑了笑,点点头。
全校一到六年级总共只有五六十人,男生在院子的水泥地上上篮球课,女生在教室上舞蹈课,有几个孩子没有舞蹈鞋,只能赤脚跳了。90分钟的课很快结束,和这群女孩子磨合得很快,完全没有初次见面的尴尬与矜持,她们都可爱又认真,记动作也快,在她们脸上,我看到了发自内心的热爱与快乐。城里孩子习以为常的舞蹈课,在这群女孩眼里是那么宝贵的一次体验。
第二次见到我的时候,女孩们都开心地跑过来围着我,牵着我的手问我今天教什么。我也总喜欢卖关子,“一会儿上课就知道啦”。
此时已是湖南的五月下旬了,室内快有三十摄氏度,没有风扇,更没有空调,二十多个人挤在一个教室,后排个子高的女生手都伸展不开,但每一个人都在认真学,教完的小舞蹈跳了几遍就满头大汗。想在六一儿童节给她们排一个节目,但是每周只有一节舞蹈课,只能加快进度加大训练强度了。
我注意到前面角落的一个小女孩,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头发枯黄,走到边上不跳了,我走过去蹲下来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问:“怎么不跳了呢,哪里不舒服吗?跟老师说说。”女孩垂着头:“奶奶不给我买裙子,我不能参加六一的节目了。”我从班主任那里得知,这个女孩叫小玲,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只有奶奶照料她的生活,家里经济条件很差。班主任告诉我,六一儿童节的舞蹈服装是大家要统一自费购买的。我轻轻拍了拍小玲的肩膀,“没关系啊,我们先不想那么多,就算不参加表演,也可以跟大家在课堂上一起跳的”。在跳舞的过程中我看到她们的眼睛在发光发亮,我时不时地表扬那几个平时话不多的孩子,教完后我让小玲当了一次“小老师”,站在最前面带着大家跳了一次,能看得出来,她很羞涩也很开心。
课间休息的时候,缺门牙的小女孩笑眯眯地跑过来拿纸扇给我扇风,我从包里拿出了自己带的糖果分给她们,还有之前课堂上拍的照片送给她们。
六一这天到来了,太阳比往常升起得更早,树叶在微风中摇曳着……
学校的院子里搭了一个简易的舞台,来观看节目的都是爷爷奶奶辈的人,摆的椅子都没有坐满,气氛远没有我想象的热闹,结束后,校长把提前定好的蛋糕分给她们吃,其他同学早就低头认真吃了起来,小玲拿到蛋糕后走到我面前双手捧着那块小小的蛋糕,眼睛睁得圆圆的:“老师,你吃。”我笑着摆摆手,“你先吃吧,老师一会还有呢”。收拾完东西,校长表达了对我的谢意,告诉我马上到期末考试了,这学期的舞蹈就以六一表演作结尾了。
走的时候,同学们围过来问我下次什么时候来上课。我笑了笑,“老师毕业了,以后不在这边了,你们下学期会见到新的老师”。女孩们都安静下来不说话了,也许是不知道说什么来表达这一刻的不舍。
走出校门的时候,小玲朝这边喊一声:“刘老师,等一下!”只见她冲我挥挥手,嘴角的奶油还没擦干净,手里攥着上次送她的照片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顿了顿,慢慢从嘴里吐出五个字,“老师,谢谢你”。
蛋糕我没有吃,但我心里感觉好甜,似乎那天的空气都是甜的。
责任编辑:谢宛霏
武汉体育学院硕士生 刘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