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如这凉山的雪一般

    “作为一个老师，你认为你的学生能够给你带来什么？”问题是我读大三下学期时恩师上课时提出的，起初我不甚理解。毕竟当时在我看来，难道更多的不应该是老师教授给了学生知识吗？

    时至今日，当我踏上离开这片充满爱意土地的绿皮火车时，心中的答案早已明了。

    2021年的9月8日，当大巴车连续不断地在崇山峻岭中的高速公路上行驶了近十个小时后，我们一行支教的人终于到达了本次行程的目的地，凉山彝族自治州越西县。

    我支教最终的落脚点是县城旁边一所镇上的中学，学校的环境不错，但极缺乏老师，因此我被安排担任了八年级六个班的历史课程。但当我开始上课之后，才真正感到了费心费力，比起孩子们的基础很差，接受知识很困难而言，更消磨人一腔热情的是，这里很多的孩子并非对知识充满了渴望，这才是支教工作中面临的一个大难题。正是如此，在这一个学期的支教生涯里，我与这里的孩子们在不断磨合，不断努力进步。

    有天课后时间，我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有几个孩子来找我聊天，交谈时，我问了他们一个问题：“你们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哪里？”

    孩子们的回答基本都没有出过这个州，而最让我感到难过的回答是一个叫小林的女孩子，她说是县城，而且去的次数很少。其实这个小镇到越西县城的距离也不过六七公里。

    又是一天中午，我办公室在改八年级九班的听写，有两个学生来找我背书，改了好几份发现都只有零分和几分。说实话，看到这么低的分数，我的失望远大于生气了，因为听写的内容很少，而且在听写之前也已经给了整整两节课时间背诵。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我询问了旁边来背书的两个学生，从他们口中我知道了这些学生有人是孤儿，以前没咋上过学，现在是几个军人在共同资助他读书，他不怎么识字。另外一个是聋哑人，还有些人是单亲家庭的，家里面条件也不好。虽然一直都听说这边有这种情况，但是当时内心还是很受冲击。由于之前在这个班上也遇到过性格比较敏感的学生，于是那天下午在这个班级上完课剩余的时间，我给他们讲了两个故事，一个是日本作家佐野洋子的《活了100万次的猫》，另一个则是我自己曾经写的关于小刺猬故事。当时我对学生说，老师把这两个故事送给你们，就像语文阅读题那样，每个人就在心里默默保留自己的答案或感受，即使听不懂也没关系。出乎意料的是，讲完了之后，教室里一片沉默，我抬起头看向孩子们，一个个都低垂着脑袋，当我转身准备从过道走到讲台上，听见了从教室某个角落里隐约传来的啜泣声。

    我逐渐明白，孩子们就像我所讲故事的里虎斑猫和小刺猬一样，坚硬的外壳下包裹着被隐藏起来的柔软，需得足够耐心剥开方可窥见。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比起知识，更需要和渴望的是关怀，是希望和自由，是温暖与爱。

    于是10月28日这天，我给五个班的孩子们上新课，讲的是《辛亥革命》这节内容，讲到了革命烈士秋瑾的时候我忍不住拓展了几句。因为曾经我的恩师和我说过她特别喜欢秋瑾的这两句词：“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当我了解这首词背后的含义后，从中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与信心。我希望能将这种精神传递给这些孩子们。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我最后在八年级九班讲这课时，我对我的学生说，我把我老师曾经鼓励过我的这句诗送给你们：祝愿你们每个人都能成为锋利的宝剑，终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光芒。那一刻，这个班上的几乎所有的孩子们都为自己而鼓掌了！那个瞬间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教育传承，教书育人的宝贵意义。

    之后的日子里，我也越发能感觉到孩子向我表达出来的赤诚与热烈情感。这些都小心翼翼藏在了批铁木同学一笔一画的书信里，还有我生病时小梅、阿牛木这些孩子们关心安慰的话语和糖果里。这让我明白，师生之间也能有最纯粹的爱，这爱是相互成就的！

    时光飞逝，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离别已然来临，如今我坐在回家的火车上，看着车窗外簌簌飘落的大雪，脑海里依然回放和飘荡着孩子们临别时在黑板上写下的真挚祝语和歌声。

    已不用再想了，内心深处传来的触动早已在呼唤、在叫嚣着我，它对我说：是爱呀！爱意就如这凉山的雪一般，无暇。

    责任编辑：谢宛霏

四川内江师范学院学生 吴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