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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6月21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外婆家的老街,那里有我的童年(随笔)

欧兢兢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2年06月21日   13 版)

    “摇啊摇,摇啊摇,船儿摇到外婆桥……”熟悉的民谣时而耳畔回响,虽然生于农村,童年确是稚嫩而美好,这份永远长不大的记忆深埋于心间。

    “别玩了,小心,看着点路……” 小时候,我走前面,外婆尾随,一前一后,左顾右盼,东摸摸西碰碰。

    那时,老的经常这样提醒小的,一晃已经三十几年。

    如今,角色互换,这位耄耋老人“唠唠叨叨”地讲述着过往。此时,小孩们托着腮,凑近脸儿,安静地听着。老人故事讲述一半,小孩便好奇地追问,老人脸上宠溺的笑容,随声应和着,这样的场景院里每天都会上演。

    在外婆面前,我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1965年,外公外婆结婚,一生养育了三个子女,母亲、阿姨、小舅。外婆外表柔弱,实则内心坚强,家里的大小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儿时,父母出海做生意,我被寄养在外婆家。从那时起,我与外婆的感情异常深厚。

    每次放学时间,外婆便开始眺望老街来来去去的人潮,一拨儿又一拨儿。刚拐进巷子,外婆站在巷子那头等我。见我回来,就开始忙碌着给我做好吃的,舌尖上满是怀旧,然后嘱咐:“上街玩会,不要走远。”

    记忆中,外婆老宅在老街巷子里,它不是千年古镇,只是镇上一条的老街。

    老街小得有些拘谨,青砖灰瓦的老房子,青石板块铺就的路,很难猜测它的年龄。多年来,过往的路人把青石板摩擦得十分光亮。沿街两旁是商铺,那是全镇最热闹的地标,裁缝店、理发店……一间紧挨一间,密密麻麻。雕花木格窗棂、斑驳老旧的木门、古色古香的门匾、黄泥夯筑的墙面,还有那一棵棵疯长的瓦松映衬在青砖黛瓦之间,韵味犹存,耐人寻味。

    老街的房屋低矮陈旧,经历过日晒雨淋,已斑驳不堪。一看便知年代久远,好在街上来往的行人较多,人们生活的情趣并没因居住条件的简陋而受到影响。

    老街两旁都是老巷子,站在巷口,左右顾盼,高高的围墙,找不到出去的方向。巷子里,老房子保留着岁月的痕迹,老人们坐在门槛聊天,小孩子在巷子里窜来窜去。

    以前的老街,晚上也异常热闹。因为靠近电影院,经常有一群老伯老太跳着老上海的华尔兹。

    老街虽旧,却蕴藏着许多故事和秘密。关于老街的起源,我未曾追溯,只是暗暗猜想,或许是它饱经了人间的风雨沧桑,悲欢离合。

    长大后,每次路过老街,我都想到外婆陪我成长的影子,关于老街的一幕幕,早已定格在我脑海里。

    听说外婆当年是坐花轿嫁来老街的,在老街一住近四十年。

    十年前,听外婆说,老街要拆了,老街这一拆,外婆开始隐隐担忧,嘴里时而念叨:“老街没了。”

    有好心人劝外婆硬不搬,他们需要像外婆这样的老人加入对抗的行列中。外婆没有随波逐流,“拆就拆吧,即便有万般不舍。”外婆不止一次这样对人对己说。

    老街的确老了,容颜灰尘尘的,像外婆那样嫁来老街的女子,经过时间的洗礼,容颜已逝,没法改变的是爱老街的心。

    后来,老房子还是被征用了,即使内心深处千万个不舍,但是也盼望好日子,她总是教育小孩们:人不能有太多的欲望,有时人是被欲望淹死的。

    一晃,我已结婚生子,我依然怀念老街上的人和事。一天,外婆手捧着一双精致的小拖鞋给我,是她自己缝制的。

    “我老了,以后不能给你们做鞋了。”说完,走向房间。

    风雨五十载,2005年春节,外婆摔了一跤后,身体愈发瘦弱,牙齿所剩无几,依旧是原来的短发,只是没以前精神了。

    后来,外婆渐渐开始记不住事了,经医院诊断:外婆患上了阿尔茨默病,也就是人们俗称的老年痴呆。

    往后的日子,外婆总是保持三分清醒七分糊涂。外公不仅从事着老活计,还要承担起照顾她的重任,弯曲的脊背愈发明显。

    每天起床、穿衣、洗漱、吃早餐吃、喂药……反反复复,日复一日,他们的生活让子女懂得:夫妻间要相濡以沫。

    半年后,外公突发脑血栓,捡回了条命。从此以后,养老院里多了一个人。阳光明媚时,外公陪着外婆静静坐着,一待就是一下午,像一只温顺的小猫,惹她开心便是,就这样默默地融入外婆生命的岁月里。

    夜深了,雨中的小镇的灯光朦胧点点,老街像是熟睡了,安静地躺着。望着窗外,望着老街,好像看见外婆步履蹒跚,慢悠悠地消失在老街的尽头,她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每逢回家,总会路过老街,还是那样亲切,或许是和外婆有关,儿时的生活像太阳一样温暖,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永远埋于心田。

    责任编辑:谢宛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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