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奶奶（随笔）

    奶奶笑盈盈地坐在我的床边，我躺在院子里无花果树下的小竹床上。我的腰好疼呀，这一段时间久坐写字有些多，老毛病又犯了。奶奶用搓热的手搭在我的腰眼上，好舒服，感觉血液流动了，筋骨舒活了。奶奶今天太神奇了，我一眼没有看见，她就把热火罐拔在我的肩周炎处，一点也不疼，感觉大罐子拔出了凉风，迷迷糊糊中我又熟睡在奶奶的怀里……

    奶奶是最会拔罐子的“神医”，是我们那里十里八乡的民间高手，凡是孩子积食、小孩子拉肚子、大人偏头疼、月子婆娘中风、伤风呕吐，奶奶都会被请去拔罐子。可惜初中开始我就离开家乡住校求学，后来一路北上考到郑州师范读书，毕业后在这个城市参加工作，在这个城市结婚成家、生儿育女，扎根在这个城市了，和奶奶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

    最遗憾的就是自从上初中后再也没有和奶奶睡在一起过。小时候，家里孩子多，妈妈说我是爱闹夜的娃，晚上我归奶奶管。从我记事起，奶奶就把我抱在怀里睡觉。夏天给我摇着蒲扇赶着蚊子哄我入睡，冬天在床前生一盆火，等被窝热了再让我去睡。夏天屋里蚊子多又热，乡亲们要到麦场里乘凉睡觉，我是替奶奶扛被子拿凉席的主力，半夜如果下雨，我是牵着奶奶的手带她回家的“萤火虫”；冬天我是奶奶怀里的小火炉，也是清晨帮奶奶烧火做饭的“小伙计”，我和奶奶最是亲密无间，所以我是奶奶所有子孙里最受她疼爱的那个娃。

    虽然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物资匮乏，但是奶奶给我的爱很丰盈。奶奶会把热豆腐藏在罐子里等我一个人时偷偷地让我赶快吃掉；奶奶会把姑姑带给她的礼物悄悄地锁到柜子里留给我享用；奶奶会把家里开春时鸡仔下的第一枚鸡蛋煮给我吃……年少无知，没能体会大人吃不饱的滋味，更不知道奶奶当年身患疾病还为子孙付出全部的爱。

    参加工作第一年那个冬天，奶奶的病严重了，突然有一天早上没能起床，待父亲去叫她吃饭的时候，鼻孔出血了，只会流泪，不会说话。腊月的天特别冷，连续下了一周的鹅毛大雪，风雪封路。家离县城医院25公里，山路本崎岖，再加上冰天雪地，医疗条件相当艰苦的年代，村镇大夫建议在家先输液治疗。

    得知奶奶卧床不起的消息，我瘫倒在上班的路上，泣不成声。我本来计划待春天回老家把奶奶接到我工作的城市来住一年半载，让她看看她爱得更多的孙女没有忘记奶奶，没有辜负亲人，可以报答她了。我打算天天给奶奶买她最爱吃的糕点、给奶奶做两套夏天凉飕飕的翠花棉绸衣服、带奶奶逛公园看热闹、听戏，带她去痛痛快快地洗个桑拿让她享受一下她念想的地炕……

    一切还来得及吗？我人生第一次深刻体会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揪心滋味。我请了长假，立刻出发，一路南下，大巴转拖拉机，拖拉机转三轮，三轮下来再步行……奶奶是那样的安详，听到我的叫声，她的眼睛流泪了，不停地流泪。我趴在她的床上，手捧着她的脸，亲吻着奶奶消瘦冰冷的面颊，奶奶知道是我回来了，她的意识那么强烈，泪水往外涌，嘴唇微微有动，不过怎么也张不开。我一步也不曾离开，哭诉着我想报答她的一切打算……

    雪越下越大，床前的火盆一直未能抑制住房间里寒冷的空气，父亲又把棉被加了两层，用热水袋暖着奶奶的脚。但后半夜开始，奶奶的手和脚越发的冰冷发黄，呼吸非常微弱。后来，奶奶还是安详地离开了我们。

    今天奶奶在我身边清晰如真，我又见到奶奶了，还是她那永远定格在我脑海里慈祥的笑容和温暖的怀抱，泪水禁不住地流淌——好开心、太想念、梦太短。

    责任编辑：谢宛霏

河南郑州市铝城小学教师 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