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板栗香。老家苏北地区不盛产栗子,但在我的记忆里却演绎着栗子的故事。
小的时候,父亲喜欢赶集上店,家里总缺不了稀奇古怪的东西。第一次听说栗子,是从父亲拿回来的栗蓬知道的。父亲告诉我们这十几个长着密匝匝针刺、像刺猬一样的东西叫栗蓬,他捡回来堵老鼠洞的。栗子是什么样的?我一直好奇着。
赶年集,看到一个小商贩在临街支起的大铁锅里,手舞铁锨不断地翻炒,锅内散发出的扑鼻香气在街头肆意地流淌。“这是栗子。”父亲说,那天我终于看到了栗子的样子。我在大锅前逡巡了好长时间,说不想吃那是假的,一个作业本三角钱,一斤炒好的栗子五六元,拮据的家庭生活让我知道孰轻孰重。
再一次遇到栗子,是在二大爷家大哥结婚争喜的时候。那个栗子是生的,我迫不及待地吃了一个,干面噎人,第一次吃栗子没品出啥味道。听母亲讲,栗子与“立子”谐音,取其“喜庆”之意,在新人洞房放一把栗子和枣子,意在祝福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第二年的春天,父亲拿出几棵拇指粗的小树苗,神秘地告诉我是栗子树,我端详了好久,欣喜地和父亲把栗子树栽到了院墙外的空地上。
我眼巴巴地盼着栗子树能快些开花结果,没承想这个愿望会等了那么久。栗子树在我热切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长高长粗,小学、中学,直至外出读师范,一直没有等到结栗子。
“栗子树开花了!”就在我几乎忘了它的时候,父亲兴奋地告诉我。我雀跃着奔到栗子树下,只见浓密的枝叶间伸出了几根淡黄色大毛毛虫般的花穗,徘徊在树下,一股浓郁的香味袅袅地钻进鼻翼,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出乎意料的是,这几个花穗竟然都不行,那年栗子树第一次开花无果而终。
第二年,栗子满树繁花。栗花由白变黄,最后变成老黄色落了下来,只留手指头般大小满身软刺的栗蓬。栗蓬起初很青,慢慢地变成黑紫色,外面的刺也变得越来越硬。栗蓬随着刺变硬渐渐长大,最后长成鸡蛋大小,三五个簇在一起,像极了一群小刺猬。一个个栗蓬挂在枝头,春往秋来,见证了我们家小院的喜怒哀乐。
再回家的时候,父亲端出了一大盘炒熟的栗子,“哗啦”声里,父亲把栗子倒在桌上。剥开皮,金黄色的栗肉细腻,香味浓郁,我高兴地吃着自己种的栗子,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充斥心怀。
“树上还有呢。”看着我略带遗憾,父亲连忙告诉我。栗子树上,零零落落地还挂着一些栗子,有几个栗子栗蓬已经爆开,但还牢牢挂在枝头。几个栗蓬在我长竹竿的强势攻击下,从树上“哗啦啦”地滚落下来,在父亲的提醒下,我踩住栗蓬,栗子从蓬里挤了出来。一个个栗子颗粒玲珑,顶部饱满,外皮棕褐色,微泛油光。我把栗子放在口中,“咔”悦耳的声音,褐色的壳包裹淡黄的果仁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咬上去甜脆,慢慢咀嚼,越嚼越香,欲罢不能。
不知道母亲在哪听到吃栗子能补脑,每年秋天她都把栗子留给我,几乎每天饭桌上都会摆上一把炒熟的栗子。前几天回家,又带了一大包回来,我学着母亲的样子,浸泡、划口子、翻炒。不大一会儿,锅内一个个外壳透亮,泛着栗色光芒、香气馥郁饱满的栗子跳入眼帘,一颗颗笑开口的栗子宛如味蕾上的情感密码,让整个厨房瞬间亮了起来,也点亮了我的记忆。
“小心,烫!”妻子一如当年的母亲,迅速伸手拿着一颗栗子在手心边吹边打转转,然后小心地剥去壳,确保不烫了再放到儿子口中。我也抓起一个放进口中,甜甜、粉粉、柔柔、暖暖的味道,再一次唤醒了我心中关于栗子的回忆。
无栗不秋天,没有栗子的秋天是不完美的。锅里跳动的栗子香,让我又想起了母亲做的栗子烧肉、栗子鸡汤、栗子粥……
责任编辑:谢宛霏
江苏连云港市实验学校教师 李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