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辣辣的太阳悬挂在酷暑时节的天空中,静态的云朵凝固一般镌刻在淡蓝色的背景上,外面没有一丝风,草木蔫蔫的,我推开窗子,一股热浪迎面袭来,居然连空气都是烫的,我赶忙将窗户合上。
吊扇无力地转动着,发出微弱的呼吸声,几绺散发沾了汗水紧紧地贴在我的额头上,我拿起床边的蒲扇懒懒的摇了几下,没有一丝清凉,哦,这闷热的夏天。
因为要换新屋,我们一家人暂时借住在姑姑闲置的旧房里,我的房间还没有安上空调,晌午,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吊扇,蓦然,我瞥见书柜和墙壁形成角落里放着一只行李箱。
是母亲带来的行李箱,外头是棕色的皮,我轻轻地将它拉出来,有几处皮已经脱落,露出底下淡黄的粗布。这个皮箱是十年前母亲为去外婆家过年买的,已经是个老古董。不知道母亲在行李箱里放了什么,箱子并不重,我猜是一些衣物。
好奇心驱使我蹑手蹑脚地将行李箱打开,母亲在右边的房间里午睡,我不敢惊动她,只得轻轻地拉动拉链,随着打开的幅度变大,我看见几件母亲珍爱但不常穿的裙子,原来是母亲在重要场合才穿的漂亮衣服啊。
正要将箱子合上,一抹青翠的色彩忽然从箱子里钻了出来,几朵绿色的碎花映入我的眼帘。
“妈妈还穿这么嫩的颜色吗,哈哈,还有绿色的碎花。”我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将衣服推进了箱子,“咦……等等,那不是……”
我激动地将那抹青翠一把从箱子里扯了出来,小小的一件旧衫,明显是小朋友的衣服,青青的底色,上面印染着一朵朵绿色的小花。
我将箱子大大地打开,果然,还有一件小小的白色旧衫,领口是小女孩喜欢的娃娃领。
母亲竟然还珍藏着这两件旧衫。
一束回忆的光点亮了一间小小的教室,教室里孩童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我穿着一件娃娃领的白色小衫,脸庞稚嫩,端正地坐在座椅上,心里怀揣着小秘密,七上八下的。一上午,老师讲的课都从我左边的耳朵钻进来,又从右边的耳朵溜出去。
中午,我静静地领来自己的饭盒,低头扒着饭,平日里玩得好的伙伴们将椅子搬到两张并排的课桌边,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饭,一边聊着昨晚的动画片。
“糦晏,你今天怎么那么安静,都不跟我们玩!”
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沉默。
还没等我开口说话,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孩问:“糦晏,你今天穿的这件短袖,本来不是长袖的吗?”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几个同学闻声都凑过来看我的衬衫,我飞快地在脑海里想着怎么回答,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急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都怪妈妈,我都说了衣服袖子太短不能穿,要扔掉,妈妈非得把长袖改成短袖,这下被同学认出来了,真糗!
正当我手足无措时,事情却朝着我预料的反方向发展了。
一个男孩惊喜地说;“糦晏的妈妈手真巧哇,长袖还可以改成短袖,旧衣服又变成新衣服啦!”
“是呀,是呀……”
我的脸又红了,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泪水要在眼眶里打转了。
几天后,我又穿上妈妈改造的“新衣服”上学了,那本是一件青色的印染着绿色小碎花的长袖衬衣,因为我的手臂变长了,袖子已经缩得老高,妈妈把它改成了短袖。
这一次,我不怕糗了,我穿着“新衣服”,开心地加入了同学们的玩闹。
汗水顺着我额前的头发流了下来,把我从回忆中拉回这个闷热的夏天。这两件旧衫已经泛黄,小小的衣服曾伴随我度过几个夏天,那时物资匮乏,我一年中很少有机会穿新衣服,常常是穿亲戚家姐姐的旧衣服,而心灵手巧又节俭的母亲又想出了把我的长袖衣服改成短袖的方法,以减少一点开支。
人们说,衣不如新,这两件旧衫在我心里却胜过所有新衣,它们经过岁月的浸润显得那么温厚与可爱,望着它们,我仿佛看到母亲在灯下改衣服时慈爱的眼神,仿佛看到夏日教室里一群孩子玩闹的身影,以及一个小姑娘隐秘的心思。
责任编辑:龚蓉梅
潘糦晏(2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