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咖啡店（小说）

    南部老城，沿着巷子走到头，能看到一间位于街角的咖啡店。咖啡店很小，一眼能望到头，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说得上是朴素。与众不同的是这家咖啡店门前有一池清水，池中生满了绚丽的花。原本只是被这花所吸引，没想到自己日后却与这咖啡馆结了缘。

    咖啡店位于学校后边的一条小巷里。高中读书，有时忙里偷闲，周末在这里和朋友们点上几杯咖啡待一下午，美其名曰交流学习，实际上是一群少女凑在一起天马行空，憧憬未来的爱情。

    店里人不多，坐不满是常态。老板是个五十岁出头的大叔，沉默寡言，每天穿着一件黑色咖啡围裙，经常一个人在吧台后边研究咖啡的调配。

    暑假来临，时间大把，我便去了这间咖啡小店打零工。

    老板的一天很单调，每天除了调配咖啡，便是在客人少的时候去打理门前的那一池鲜花。鲜花被打理得很精致，笔直地从池中伸展开来，淡紫色的花瓣向外自然舒展，花的尖端是淡紫色，越到深处越淡。花心一簇鹅黄色的蕊，叶子是透亮的翠绿色，还沾染着池中些许水汽，美得娇艳欲滴。每到七月八月，池中花争相盛开，惹得路人注目。

    我问老板是什么花？

    老板说是“凤眼莲”。

    仔细看花瓣上那黄色纹路，确实像那凤凰神鸟的一双眼睛，一池花儿映得整个咖啡店都明亮起来。

    我也提出过帮老板打理这一池花，但老板总是摇摇头，似是信不过旁人。其实这花并不娇贵，只需每周勤换水即可，但是老板却对它们极为重视，每天都抽出时间去精心打理，也让这池子花成了老街的一道风景。

    夏季是咖啡馆的旺季，但或许巷子实在太过幽深，来光顾的客人并不多。老板每天上午十点准时开门，一上午的时间也不过零零星星几位顾客。每周五下午，大约三四点左右，都会有一对小情侣来店里。女生出落得很标致，有一双明亮的月牙眼，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每次来都会挽着男生，坐在靠近窗边的座位上，透过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池中蓬勃生长的凤眼莲。

    女生每次来都会点一块红丝绒蛋糕，男生并不吃，只是笑着看女生，时不时说些俏皮话惹得女生阵阵笑。二人来的次数并不多，但他们彼此相处时，那般不加修饰、略显青涩却又包含诚挚的爱意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每到夕阳西沉，天蒙蒙黑，男生每每会买上一束凤眼莲送给女生，二人这周的小聚会也算是结束了。可今日二人却直到店里打烊也没有走的意思，相互依偎在一起，看着不远的华灯初上。

    “二位，本店打烊了。”

    本来只是想提醒他们，可我走近才发现女孩倚在男生肩头默默地流泪。

    原来男生明天便启程去异国求学，这一别就是几年。说着说着，女生控制不住情绪，泪珠从那双爱笑的月牙眼落下，顺着脸颊滚落。男生别过头去，憋住自己眼眶里的泪。我手忙脚乱，想安慰些什么却只能递给女孩一个手帕。

    老板没赶他们走，只是提了一桶水，去照料那潭心尖上的凤眼莲。

    日子一天天过去，又是一个周五的下午，姑娘准时来了。这次却只有她一个人，依旧是那扇映着花池的窗，依旧是一份红丝绒蛋糕。两人通过手机视频看着彼此，依旧是欢颜笑语。只是没聊一会儿男生便挂了电话，许是时差问题。姑娘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凤眼莲发呆，平添几丝孤单。

    我想上前去安慰她，沉默寡言的老板突然开口说：“不必多言，真正的爱是不会被距离阻隔的。”

    天蒙蒙黑，又到了打烊的时候，只不过这次，姑娘在走之前自己买了一束凤眼莲带走。

    夏日逐渐接近尾声，树上的蝉鸣也噤了声，原本每周都来的那个女生也不再光顾咖啡馆，周五下午的窗边变得空荡荡，只剩下窗外那一池凤眼莲在风中独自摇曳，我虽有些诧异却又习以为常，只当她是工作繁忙没了空。

    又是一个周五，这是假期兼职的最后一天，天上下起了雨，路上的行人零零星星，一整天都没有客人来咖啡馆。

    老板看了看外边的天气，说：“今天就提前收工吧，看这个天气也不会有人来了。”

    我点了点头，准备向老板道别。这时许久未见的姑娘却推门走了进来，她把手里的伞倚在门口，依旧坐在窗边的位置，向老板点了一份咖啡。我发现她跟平时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店里没有别的客人，这次老板亲自给姑娘上了这份咖啡。

    姑娘向老板倒了谢，看着池里的凤眼莲，问：“老板，这花可以开多久？”

    “如果不去剪它，在池子里的话，能开上三四周。”

    “怎么在你这里开得这么好看，我带回家两三天就谢了？”

    “因为它是水生的，水里的花剪了茎，如果不精心照料，都是活不长久的，就跟人一样。”

    姑娘点了点头，默默地喝着那杯咖啡。

    窗外的雨停了，我像往常一样去池中采了一支凤眼莲递给那个姑娘。

    姑娘接过花，拿出了一张请帖，笑着说：

    “下周我要订婚了，你们有空的话可以来。”

    说罢便把花和请帖一同放在了桌子上，离开了。

    请柬上她的照片很美，但新郎却不是那个经常跟他一起来咖啡馆的男生。这时我才知道，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了，原来是没了那抹甜甜的笑。

    我看着手里的凤眼莲，它依旧美得娇艳欲滴，刚剪下来的茎上还挂着新生的露珠，但我知道它的生命已经被画上了终止符。它愈是那般娇艳欲滴，我的心愈是往下沉。

    那书中人是谁？我没有问出口。

    我也没有参加她的婚礼。

    后来忙于学业，渐渐少了去咖啡馆，慢慢也跟老板断了联系。

    时隔多年，突发奇想，想去拜访一下咖啡店老板，却发现早已换成其他店面，只剩门口的那池凤尾莲依旧开的蓬蓬勃勃，仿佛初见般惊艳。

    责任编辑：龚蓉梅

重庆工程学院学生 汪聂军（2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