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珞珈山的一切（散文）

    比起复杂的人世间，我觉得自然可亲多了——它们不会人类的语言，然而是可以交流的。因此在珞珈山的怀抱里，我感到孤独，却从不会寂寞。在远离故土的花草水土后，我庆幸自己又找到一个得以栖息的地方。

    于是我清早便出了宿舍，碧蓝安静的天空之中，伫候着一轮同样安静的月亮，慢慢地，醒来的阳光把黑夜挤到房檐下，猫似的蹲在墙旮旯里，默默地咕噜黎明的诗。小道旁的树叶正沙沙作响，风在树叶之间寻找方向，每一次触碰与颤动，都本能地弹回到生命的敏感处——一切将醒未醒、将开未开间，我的心已然先雀跃了。

    我满身轻松地走过桂花树旁。桂花树见得多了，小时候在乡野间“流浪”，少不得要在作业里模仿别人的手法夸一夸她，倒使我对她的感觉一直淡淡的。然而，我的目光却被山坡上一小簇金黄的野菊花吸引，在若浮若沉的青绿世界，眼前这簇微湿、着金粉的明艳，实在是风走遍天地南北，所采撷的天地精华。此情此景，让我想到了家乡的山坡。对于家乡的野菊花，我是一直写也不会腻的。

    我承认自己并不是什么虔诚的爱花人士，做起恶来倒特意要将野菊花扒下来、碾碎了花瓣和花蕊——你看，我多么厉害，小小的花儿又是多么的脆弱。然而，秋天来时，这花依然开满乡野，苦香四溢，黏稠的黄，浓得化不开，静静地流淌，不动声色地蔓延大地，有时甚至令人觉得她们要惊动了神秘的山神，让神仙都出来与她们共舞。此时，我自然就息了我的洋洋自得。

    岁月进一步地流逝着，自然气候在不断变化着，她们染山点野的能力越来越弱了，这时却让我可怜着她们了。又或许，这些花儿也会像鲁迅先生一般齐声唱道：“我一个都不宽恕（当然包括我）。”倘若这样，我一定会为她们淌下泪来。你看，这异乡，这珞珈山，要再见到她们有多难，又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儿，值得被人类摆上餐桌作装饰。

    唉，别想得太多，就一直走，一直走吧。

    沿着被学生命名为“绝望坡”的路，我一直往前走了。周围不同品种、不同样貌的高大乔木没能钩住我的神思，因为我一直在为不能见到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哀伤着哩。

    路过樱花大道时，扭头一瞧，嘿，太阳已经初露他的万丈光芒了。我沐浴着金色的阳光还继续往前走呀——然而，这时候，受着日出的鼓舞，我感觉到心里正不断涌流出金色的液体，那是自然的力量，那是自信的泉眼。我就这样重新轻快着我的心情，犹如初生到这个世界上一般，不停步走进珞珈山中去了。

    这珞珈山里，遍布着可爱青葱而苍老的槐树，为我的道路留出一份阴凉，此时此刻，我的左边是天胡荽的绿，右边是各种高大乔木的青。突然，思绪被叶尖上的蝉鸣喊住，一场轰轰烈烈的绿色交响开始了，树木和草丛都出类拔萃，目光可以尽情挥霍……

    进山去摘那红耀耀的浆果，我写下一点儿诗句：

    旷野流浪的风

    在荒芜中

    结出饱满的烈色来……

    我又好像重走进人世间去了。

    责任编辑：曹竞 毕若旭

武汉大学学生 陈美伊（2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