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剪刀（散文）

    妹妹马上就要中考，近日来颇有点紧张。平时能吃两碗饭的胃口也缩减到了一碗，有时甚至草草地扒几口饭菜便又跑回房间看书。我敲敲妹妹的房门，给她送去水果，看到妹妹正在用剪刀剪着什么。她解释说自己正在做一道数学题，想象不出来物体的立体图，她就干脆用纸现做一个。妹妹拿着剪刀笨拙地剪着，看着她的动作，我的思绪却一下子被拉到了许多年前的夏天。

    那是我中考的前一天。最后一节课，数学老师没有上课，让我们自己查漏补缺。老旧的电扇在头顶吱呀吱呀地旋转，闷热的夏季空气给教室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添上了一份焦灼。那时中考数学卷子里有一道图形题，很考验学生的空间想象力。我在这方面颇不自信，同学三下五除二能够解出来的问题，我却要花费不少时间。下课铃打响之前，数学老师灵机一动，建议大家除了常规文具，可以自备一把小剪刀，遇到实在不会的问题，就用草稿纸剪出一个图形，有了“实物”，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了。大家深以为然，下课之后翻箱倒柜地找剪子。几家欢喜几家愁，拥有小剪刀的人，喜气洋洋地把它装进透明文具袋里，没有剪刀的人，脸上一片愁云惨淡，仿佛已经失去了三分。我没有剪刀，心里十分不安。性急的同学已经跑去电话亭打电话给父母，请他们送一把小剪刀来学校。我仍然犹豫不决，爸妈平时工作很忙，应该没有时间给我送东西。

    等到了晚上回寝室，室友们陆续接到家里人打来的电话。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拨通了爸爸的电话，却迎来了一场“疾风骤雨”，提醒我学不会体谅他人，明知道爸妈工作很忙，还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批评我妄想临时抱佛脚，以为一把剪刀就能投机取巧拿到分数。夏天的暴雨砸得人很疼，狂风也卷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我默默地挂了电话，回到自己的床位，盖上被子，沉到海底。海里充斥着江南梅雨季节随处可闻的霉烂气味。

    我以为没有人听到我的抽泣声，可是有一束光照进海底，我抬头向上看，是每天都会来寝室巡检的班主任。班主任把我拉出水面，轻声细语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哽着声音断断续续说了原委。她温柔地摸摸我的头，让我不要担心，她会帮我解决一切。我泪眼蒙眬地点头，在她的安抚下入睡。第二天上考场之前，我接到了爸爸的电话，电话里爸爸向我道歉。班主任告诉我，爸爸特意一早主动打电话过来找我，说自己昨晚说话太重。可我发现，通话记录里根本没有呼入的电话，这不过是班主任老师善意的谎言，只为了我能够调整好心情。

    我把手机递还给老师，她接过，又从包里翻出一把崭新的剪刀，“虽然老师知道，不管有没有剪刀，你都会顺利地通过这次考试。不过我还是给你准备了一把。加油，你是最棒的！”

    我低着头，不让她看见我眼睛里的泪水，郑重地接过那把剪刀，小心地把它装进口袋。隔着夏季校服薄薄的布料，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它的轮廓，尖锐的刀身已经被人用防护套仔细地包好。

    考场上我无比顺利地做完所有的题目，考到了一个从来没有考过的高分，那把剪刀最终没有派上用场。但它一直陪伴着我，见证了我收到心仪高中录取通知书的时刻，度过了那个充满焦虑的夏天。

    看着妹妹专注的侧脸，我忍不住把手伸进衣袋。那里当然没有剪刀，可我始终记得，曾经有一位老师，送给我一把剪刀，剪掉了我心里所有的不安与忧惑。

    责任编辑：龚蓉梅

上海财经大学硕士生 夏雨（2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