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筠是个在山城长大的孩子,亲眼看一眼大海是她打小的梦,她陷在这个蓝色的梦里已经二十多年了。
刚进大学,在全班面前自我介绍时,陆筠说自己喜欢蓝色,喜欢贝壳,喜欢吃鱼,但陆筠唯独不敢说自己喜欢海。
陆筠是个内敛的女孩,越是喜欢的东西,她越不敢说出口,家里提供给她的生活费能负担起在学校的吃喝,却不大能实现她的看海梦。再加上卧病在床的奶奶,每个月又是固定的一大笔开支,她实在不好意思再伸手向家里要钱。
每逢五一和十一小长假,陆筠都明里暗里地提议宿舍同学一起去海边玩。大家一起住酒店一起吃饭,吃喝住行的费用平摊下来也花不了多少钱。但室友们要么老家就住在海边,早就看腻了海,要么就是早就去过了海边,对小长假期间下饺子一般的海毫无兴趣。
往日,家在海边的室友也邀请陆筠放假的时候,去她海边的家玩,包吃包住!可每到放假前夕,室友却总是对这个话题闭口不谈。
陆筠也不好再三追问,只能老老实实回到山城,在朋友圈里看着室友晒着海边。
梦这种东西,本来就该一个人做。陆筠想通后,选择了一个人承担起自己的梦。大学生的生活并不轻松,前三年里,陆筠都在努力认真地学习,但她的早出晚归,也只能勉强让她的成绩保持在专业里中等偏上的位置。因此,学业奖学金总是与陆筠擦身而过。一些有助于拿实践奖学金的社会活动,也需要时间和金钱支持,陆筠只能望洋兴叹。就这样,陆筠无惊无险,甚是无趣地挨到了大四。
陆筠因为专业成绩略逊一筹,无缘保研,只能转头扎向考研大军。
考研之路依旧是风雨兼程,陆筠报的学校专业热门,有几十个人紧盯着一个录取名额。凛冬过后,陆筠无缘继续深造,又转头进入春季招聘。然而春季招聘也并不顺利。陆筠迷茫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在最后一个学期里,陆筠奔波在学校和实习单位之间,早上6点起床,晚上10点回到学校。
结束实习的第一天,生物钟让她在6点准时起床。陆筠洗漱时,看到镜子里竟然出现了一个皮肤暗黄,无精打采,脸上挂着浓浓黑眼圈的女孩。她凑近镜子仔细观察着镜子里的人,恍惚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镜子中的这个女孩竟然是她自己。
陆筠的心就像塞了一团棉花,被涌进来水不断浸润而膨胀起来,梗塞得令她难受。她感到无助,她不知道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水流从她的手腕流向指尖,又在洗手池里打了几个转,彻底流向下水道。她用毛巾抹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我要去看海。”
这是陆筠二十几年来,第一次这么明确自己的目标——看海!
大学的专业课排得紧,陆筠兼职时间不多,但还是断断续续积攒了些钱。现在不是海边旅游的热门时期,住宿费也不太贵,加上她如今实习结束,课业轻松,也有了大把时间可以自由安排。
此时不看海,又待何时?
她当即买了一张晚上出发的硬座车票,这样第二天一早她就能到达海边,还顺带着节省一晚的住宿费。
陆筠收拾了一个背包,她以为自己这个晚上是睡不着的,所以出发前昏天黑地睡了一下午,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出行,那张昏沉沉的黄脸不知是因为睡了一场好觉,还是因为即将看到海的缘故,竟然奇迹地红润起来。
火车的轮子一圈又一圈的在铁轨上转着,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它在黑夜里,带着陆筠驶向她的梦。
陆筠还是睡着了,睡在了即将见到梦的火车上。海是蓝色的,像她喜欢的蓝色一样蓝。
海上的浪花一圈又一圈的在沙滩上拍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它在她的梦里,带着陆筠走向真正的海。
这场梦很长,长到克服了一个人生物的本能,抵御了并不适合睡觉的环境而持续梦下去,毕竟这是一个山城女孩做了二十多年的梦。
“滴滴滴!”陆筠的手机响了,当她从有海的梦里醒过来时,还睡眼惺忪,她按下接听键,这是来自她实习单位的电话。
“陆同学,恭喜你实习结束了。我们这边觉得你是很优秀的,不知道你有没有意向毕业后留在我们这里。”
陆筠很快就清醒过来,早晨的阳光洒在海面上,也透过车窗的玻璃,闪烁在她的脸上,波光粼粼。
“叮铃铃”“呜——”
离海边最近的火车站,到了。
责任编辑:龚蓉梅
东北师范大学学生 刘俊婷(2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