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尖尖（随笔）

    家乡多水。严家垱、夏家垱、张家垱，腰堰、盆堰、夏家大堰，惨塘、天塘、宋家藕塘，大大小小，星罗棋布。

    进入夏天，这些塘啊、堰啊、垱啊，全都水满草丰。晒得流油的孩子们，成天光着脚板，到处撒欢。一个个像放出栅栏的鸭子，扑腾扑腾下到水里，捞猪草、摘莲蓬、采菱角……

    “荷叶团团团似镜，菱角尖尖尖似锥。”村东头的盆堰，半是荷叶，半是菱角。荷叶像袅袅婷婷的女孩，撑一把碧绿的小伞，宛立水中央；菱角像一群调皮的男孩，躺在伞下，舒舒服服，随波荡漾；荷花褪下洁白的裙子，如怀孕的女子，小心翼翼，将莲蓬藏在荷叶底下。

    哪一处莲子熟了，我们了如指掌。每次下到盆堰，先摘一两个莲蓬，剥开莲子，美美地吃上几粒，一股甜丝丝的清香，在唇齿间游走。

    拨开荷叶，菱角慵懒地倚在水面，挨挨挤挤，占据荷叶留下的空隙。密密麻麻的菱叶间，根根纤巧的茎上，顶着朵朵嫩黄的小花，“丛丛菱叶随波起，朵朵菱花背日开”，别有一番景致。飞过水面的蜻蜓，也忍不住歇脚看看。

    我们的目标是菱叶下牛头状的菱角。翻开满是气泡的菱叶，就能摘到两三个或红或绿的菱角。剥一枚入口，脆生生、甜津津，满嘴清香。几枚菱角入肚，这才放开手脚，左手入水，撸一把菱角藤，用力一拉，牵起一片。银光闪闪的水珠，顺着菱角藤滴落水中，缀满菱角的藤叶，散发着淡淡的水腥味儿。菱角刺扎人，不能塞进裤兜，随手摘张荷叶，铺在水面，摘下的菱角，红红绿绿，堆满荷叶。不敢下水的女孩子，在堰堤上叽叽喳喳，馋得直流口水。我们将菱角递上去，到清水中洗个澡，钻进水沟边的柳荫里。蝉声悠悠，南风习习，菱角脆甜，我们像一群快乐的小鸟！

    盆堰太近，菱角很快被摘光。村西边严家山下的严家垱，是在小河上筑坝而成的，离村较远，没有种藕。严家垱刺草、灯笼草、扁担草、牛泥巴根，一团团、一簇簇，像藏在水里的云朵。鱼儿们躲在草丛里歇息，时而又慢慢游出来。浮萍、菱角缠在一起，亲亲密密。鸡头苞偏要插进来，满身的刺，横在它们中间。

    鸡头苞梗是盘好菜，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捞猪草。严家垱的野生菱角就是很好的猪食。这里菱角生长旺盛，总捞不完。一口气潜入水中，双手并用，左扯右拽，一会儿，水面浮满菱角藤。搂一抱菱角藤，在水中左右摇摆，洗净泥污，装进秧架。也不去摘藤叶间的野菱角，转身一个猛子扎入水中。锅盖大的叶片下，鸡头苞梗正肥，顺着鸡头苞的茎，掏空根部的泥，再一个猛子扎下去，双手紧扣鸡头苞根，奋力拽出水面，拖上岸，用镰刀削去硕大的叶子，显摆似的装在秧架最上端。“嘎吱，嘎吱”，扁担伴着脚步的节奏，浅吟低唱，秧架上的鸡头苞，左摇右摆……

    月光如水，照在天井里湿漉漉的水草上。姐姐小心翼翼，剐着刚割下的鸡头苞，白生生的鸡头苞梗，装满筲箕。我在藤叶间，仔细寻找野菱角。父亲坐在矮凳上，手中的菜刀在大木盆里“嚓，嚓，嚓”，将菱角藤叶切成碎末。母亲在厨房里忙碌，不一会儿，厨房飘出菱角特有的清香。

    “月亮哥，引伢走，引到河里卖腊酒。腊酒辣，换皮蜡。皮蜡转，换灯盏。灯盏泼，换菱角。菱角尖，杵上天……”一群孩子，无忧无虑在稻场上唱起童谣。菱角尖尖，丰盈了童年的记忆！

    责任编辑：谢宛霏

湖北安陆市涢东学校初中部教师 徐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