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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姑娘，你的伞！”
正当她不自觉地要从屋檐下离去时，便利店的老板在她身后并不算大声地喊道。
本该跨出的左脚停了下来，她转过身向老板道了一声谢，然后弯腰拿起自己放在门口的伞，另一只手则端着那杯只喝了几口但仍然温热的豆浆。
是红枣味的。
此时的天已经快要黑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刚才自己在想些什么来着？她试图找到失神的原因，但紧接着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把一些念头从脑海中驱赶出去。有些事，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大概是天气的原因，没有什么食欲，所以不想吃饭。用一杯豆浆来填腹，是她从那所学校出来时就已经决定好的，整整一下午的等待，在精神层面上而言，让她有些疲惫。
这是她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三天。
明天就回去吧。
她这样想着。
2
来这个城市是为了找工作。
今年的毕业季似乎特别难，虽然有很多工作可以挑选，但她却不愿随便将就。她一直都是一个优秀且固执的人，有着自己的规划，自己的想法，不愿将自己变成廉价的劳动力随意出售，变成天平上占劣势的那一方。
在来这个城市之前她已经去过其他几所城市，应聘的结果尚未出来，所以她只能不断地奔波。
收到笔试和面试的通知时，她刚刚从上海回到学校。
宿舍里空荡荡的，舍友们或者已经去实习，或者像她一样在四处找工作。饮水机上的水桶，水位线下去了不到三分之一，估计这个月，是喝不完了。书架上还余着四五张水票，最终的结果大概便是被卖掉或送掉。
洗漱之后，躺在宿舍的床上，她怀里抱着小熊布偶，看着天花板发呆。直到信息提示音响，她才想起来回复邮件，确认参加这一次新的考核。
除了有些疲倦外，发呆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在那个城市。
其实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但她还是在纠结是否要联系他——朋友之间的见面不易，有时可以说是见一次就少一次，只是这些年来，他们的关系实在是淡漠了不少。
至少在她看来是如此。
“我过几天可能会去你那边，有空的话我们见一见吧。”
消息发出去很久，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收到回复——
“嗯，你来吧。”
3
从地铁口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他戴着口罩，正低头摆弄着手机。
“刘白。”她不确信地喊了一声，然后看见他抬起头，朝自己挥了挥手。
“我记得你以前都是叫我阿白的，突然叫全名，倒有些不习惯了。”他轻轻说，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听，她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是先说着“我们出站吧”，然后走到了前方。进出的人流汹涌，她的心情却不知怎的突然平静了下来。
因为戴着口罩，所以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一起游览这里比较出名的那条文化古街，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事。
不是旅游的旺季，游客却依然很多。因为比较嘈杂，所以说话声音要大一些才能听见。她和他随便寒暄着，说着这些年各自的经历。至于那些更加琐碎的小事，她只字未提。
绕了一圈后，游船处排队的游客少了很多，于是她想乘船。他跟在她的后面。在窗口前，他想要买票，却被她挡住了手机。扫码，支付，完成，如同喝水一般简单。
上了游船，她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他自然坐在她的旁边。游船启动，她打开窗户，倚靠在窗沿，看着窗外，河水向后肆意地流淌着。两岸的景色很好看，晚风贴着脸颊而过，十分温柔。
下了船后，他要请她吃饭，她没有拒绝，只是坚持随便找个小馆子就好。
顺着街道往外走，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在一家食客不多的馆子里坐下。两个人相对而坐，点完餐，却不知谁先开口。氛围一时间有些尴尬。
“我其实有犹豫要不要来见你，因为当时你的回复看起来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热情。”犹豫了一会儿，她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找出些什么，许是坐得有些远的缘故，加上眼镜镜片的反光，一切似乎都是徒劳。
“实在是不好意思，当时和对象在外面游玩，所以没有顾得上。”他抱歉地笑笑。
她用手理了理头发，没有出声。
几年没见了？
嗯，是三年，更确切地说，是三年零二十五天。
认识了这么多年，实际上，这才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年龄差着些许，但兴趣爱好相近，所以二人能够成为朋友，并且一直以来都以姐弟相称。
她想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自己戴的红色手串，想到了互相督促背单词的那一段时光，想到了读研究生的某一个夜晚，自己站在天台上，和他打电话一直聊天到天亮。
时间过得真是快。她不由自主地想。
吃完饭，两人一起走到地铁口，乘坐同一条地铁线，只是方向不同。
第一次见面时两人没有拍合照，都预备在下一次见面弥补这个遗憾。然而直到这次将要告别，还是没有人提出，她想了想，最终没有开口。刘白他，应该早已不记得这件事了吧。
进站，走下楼梯。没有多余的叙旧时间，因为她要乘坐的那个方向的地铁已经来了，更何况两人也没有更多能聊的话题了。于是她挥了挥手告别，上了地铁。
后方的人不多，但她没有回头。
4
笔试那天她的状态非常好。当天晚上出了笔试成绩，她通过了。
为了准备后面一天的面试，她专门乘地铁去了两站以外的商贸街租了衣服。老板娘十分热情，教了她很多面试的技巧，并在临走前送了她一瓶水。
“喝了我们家水，就都会顺利的。”老板娘如是说。
“借您吉言啦。”她小心地将水装进袋子，向老板娘表示了诚挚的感谢。
面试一共有二十五人参加，按照抽签顺序依次面试。许是手气不好，她抽到了二十四号。进场之后不允许携带手机，每个人的面试时间约为十分钟，也就是说，她需要等待将近四个小时。
坐在等候室的椅子上，她小憩了一会儿，大概是睡着了。等到睁眼，才听到十号开始面试的消息。于是她开始在头脑里不断背着自我介绍，以及回顾提前做好的可能面试问题的答案。
等到二十号去面试室时，她才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走到候考室的窗边。此时，候考室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了。外边的雨还在下，不过比来时要小了很多，透过窗户传进来的空气有着潮湿的芬芳，十分好闻。
面试结束是下午六点，她回宾馆换了衣服后，乘坐地铁去商贸街的服装店还衣服，退了押金，一百元。
这一天几乎没有休息。上午是另一个学校的笔试，下午则是这个学校的面试，中午吃饭也是十分潦草，忙着奔波。直到此刻，才逐渐放松下来。
商贸街口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买杯豆浆喝吧。”她这样想着。
然后走了过去，将手里的伞一收，放在了进门的门口。
5
从便利店出来，雨渐渐小了。没有其他事，她决定步行回宾馆。
无论是前一个学校的面试，还是后一个学校的笔试，都要一周后才出结果。那么便不必继续待在这里。而且学校还有一些和毕业相关的事要处理。
路过一个路边摊时，她看到了拇指生煎，小小的，让人忍不住有一种想要咬下去的冲动。于是她停下来买了一份。一共八个，鲜肉和小龙虾双拼，虽然没有想象中神奇的味道，但多少是满足了当下的新奇感。
摊主姐姐的声音柔柔糯糯，是典型的南方口音，很好听。
回到宾馆时天已经黑了。打开灯，关上门，脱掉沾了雨水的外套和裤子。
躺在床上，就终于可以独享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寂静了。
身上有些酸，却说不清具体在什么地方，闭着眼睛稍稍缓和了一会儿，她走进浴室开始沐浴。宾馆的毛巾看起来很干净，但她不敢使用，每次出门她都会带上自己的洗漱用具。在有些方面，她有些轻微的洁癖。不仅是物质上，精神上也是。
洗澡用了很久。她喜欢这种被热水不断冲刷身体的感觉，会让人十分放松，不做其他想法。手机里刚刚播放完温和治疗的《花园》，现在正在播放的是《而玫瑰是你》，都是她喜欢的歌。
“湛蓝色海水，将你包围……孤单心事，长成玫瑰……”
长成玫瑰。
6
坐上高铁，准备返程。当车开动的时候，她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到底是她经过了这个城市，还是这个城市经过了她？
然而车厢里走动的人群，和窗外移动的风景都在告诉她，所有的经历都是真实，但有些问题，却很难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滴滴。微信的提示音响了两下。
她微微低头，点亮屏幕，是舍友发来的消息。
“安。我在宿舍了，等你回来。”
责任编辑：龚蓉梅
吴嘉琦（26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