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不是尽头,终极的死亡在于遗忘。南京大屠杀是民族记忆最沉重的部分,记住黑暗,我们才能看见光明。
舞剧《记忆深处》的主人公是张纯如——著名的华裔女作家,1997年出版著作《南京大屠杀:被遗忘的二战浩劫》。她在书中说道:人类对待生命的历史经验不堪一击。她着力运用文字唤醒日本人的良知,希望他们对南京大屠杀承担相应的责任。但她没有等来日本人的忏悔,几十年历史的残忍与痛苦最终把她压垮在一声枪鸣中。舞剧《记忆深处》采用倒序的叙述手法,张纯如饮弹自尽,给了自己人生的黑暗,舞台灯光再起,她给了历史一份光明。
在舞剧的开始,以魏特琳、拉贝为代表的救助者,以李秀英为代表的幸存者,以及以东史郎为代表的忏悔者围绕在纯如的身边,搅动着张纯如的记忆深处,推动着她去寻找历史真相。张纯如穿梭于四位亲历者之中,逐渐接近了当年大屠杀的细节,她从未来伸出手想要去解救那些处于折磨之中的同胞们,却在历史的残酷之下无能为力。
张纯如第一个探索的是救助者拉贝,他在南京设置收容所收留了众多难民。本着“反战”的宗旨,他劝说一些士兵放下武器混入到难民中,他来保护这些人。然而,善良的人永远无法想到恶的极限,受庇护的人们被日军抓走,全部屠杀掉。
舞池的位置设置了一个巨大的坑,人们在一声一声的枪响之后倒入坑中,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有着各异的痛苦与挣扎。停留在博物馆里冷冰冰的照片,就这样变成了现实中对应的人,他们被杀戮,掉进万人坑里,观众们就如亲临现场一样,成为这场浩劫的见证者,把南京大屠杀变成了生命中最深沉的一段记忆。
张纯如又见到了东史郎、李秀英和魏特琳。“记忆”从东史郎即将从军开始,他辞别生母,从生母手中接过剑,生母教育他“忠于天皇,光荣战死”,效忠天皇重于泰山,自己的生命轻于鸿毛。既然自己的生命都轻于鸿毛,不值一提,其他国家人们的生命岂不是更轻吗?后来,年轻的少年变成了暴戾冷血的机器。随后出场的是东史郎的养母,养母拥抱他,眼中满是不舍,那是一个母亲展现出来的爱,而正是养母的温情,在东史郎的心底中埋下了一颗良心的种子,为他在战争结束后,公开为自己在南京大屠杀中的罪行而道歉的行为埋下了伏笔。东史郎和日本军官来到金陵女子学院,对女性进行迫害,院长魏特琳极力保护,但可惜寡不敌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性们被日本人掳走迫害。面对日本人的暴力行为,李秀英虽怀胎七月,仍不屈服,身中37刀却幸运地存活下来。她对张纯如说:“58年过去了,皱纹已经遮住了疤痕。但我年轻时,脸上的刀疤非常明显,也很可怕。”张纯如跟随着东史郎、魏特琳、李秀英的叙述,走进“日军凌辱女性”的历史事实当中,她跨越时光的洪流,为女性受害者们扣好扣子、合拢腿部。面对历史的残酷,张纯如是无力的,但她偏要以稀薄的苍白的力气去将那些遇难者从遗忘中拯救,替呜哑者呼号,她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倒在舞台中央,倒在最深沉的历史记忆之中。
南京大屠杀是对肉体的残害,而舞剧是肉体的演绎,运用舞蹈的方式再现这段历史是十分贴切的。舞剧《记忆深处》给予了历史人物具体的形象,我们切切实实地看到了人的痛苦、扭曲与死亡,强烈的视觉冲击,激发出观众对于“人”的一种同理心,思考生命以及历史的意义。
这部舞剧的主色调即是黑与白,唐诗逸饰演的张纯如着白衣,她象征着微光,是南京大屠杀黑暗中的微光。这部舞剧中,没有大英雄,但每一个人物都是英雄,都在以自己的力量对抗着。魏特琳、拉贝凭借自己外国人的身份便利,与日本军队的暴行对抗;李秀英不畏强暴,反抗欺侮。而东史郎这样的施暴者、侵略者,则一直在与自己的良心进行对抗,他最终鼓起勇气以南京大屠杀忏悔者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写下了《东史郎日记》这部忏悔录,承认自己与民族的错误。
舞剧《记忆深处》早已超出欣赏舞蹈艺术“美”的意义,其中蕴含的历史的“真”引人深思。作为中国人,要把这段民族历史融入个人记忆之中去,时时去回顾,反对战争提倡和平,缅怀逝去的同胞。我想,这也是舞剧《记忆深处》想要传达的价值观:我们必须铭记这一段沉重的记忆。
走进剧院,我们感受黑暗;走出剧院,我们看见光明。不忘黑暗,才能创造新的光明。
责任编辑:谢宛霏
暨南大学学生 王艺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