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海的家在海边,他和堂哥堂姐们还有爷爷奶奶生活在一栋两层楼的由木头搭建的房子里。追逐腾跃飞起的浪花,眺望朝起夕落的霞光,这样的日常便组成了他的童年。自己的爸爸妈妈都外出打工了,儿时的记忆中陈慕海对他们的印象不多。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昔日围在爷爷周围嚷着想听故事的孩子们都搬出了这个小村庄。但他们心照不宣,都选择落户在离这个守护自己成长的土壤不远的地方。堂哥举家去了浪花对岸的小岛,堂姐留在了村门前这条长长的马路的尽头,陈慕海则在自己日日攀爬的山的背后面安了家。平时,他们也偶尔会在家庭群里发上两三句话,还相约在每个农历月的“月十五”回乡下一起聚个餐。
这天,堂哥突然在家庭群里组织大家活动:“马上‘月十五’了,这次我们回乡下烧烤去吧。”
陈慕海想,自己好久没吃烧烤了,乡下空地开阔,和城里发达些的路段里拥挤的一堆高楼相比,倒也更适合一大家子架个烧烤架烤些喜欢吃的,同时还能顺便回去陪陪爷爷奶奶。于是他便同意了。堂姐也在群里赞同,烧烤的计划就这样被安排上了。
转眼到了“月十五”,大家分好工,堂哥负责接送,堂姐负责采购食材,陈慕海负责工具器材。他们打算回村里烧烤。这次两层楼的木房热闹了起来,三个人又各成了家,也有了孩子。人多了,但每个人似乎都在忙自己的事情。男人们忙着烧烤,女人们忙着照看小孩,偶尔轮下几个空闲的就去和爷爷奶奶聊聊天。当然,谈论的也主要是自己的近况,爷爷奶奶很少主动提起自己,他们更关心和在乎孩子们紧皱着的眉头。
陈慕海自告奋勇负责做起烧烤的主力,他娴熟地翻着烧烤架上的肉串,活像一个富有经验的大厨。只可惜几轮下来,烤串不是一面全黑,就是两面全焦。陈慕海倒也不在乎,他只自己啃下木签上那些硬邦邦的肉吐了,再津津有味地吃掉签上剩下的品相没那么糟糕的。再后来,他摸出了些门道,终于成功在盘子上摆出了几串色香俱全的烤串。陈慕海端起盘子,小跑着送到爷爷奶奶面前,瞅见爷爷奶奶赞许的眼神,陈慕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再小跑着回到烧烤架前。他还要继续赶着准备下一样烤串。
等到盘里的烧烤只剩下木签,大家也就一个接一个跟爷爷奶奶道别,各自回家去了。陈慕海堂哥最后一个离开,因为这次他要告别爷爷奶奶,到比家更远的外省去做生意去了。堂哥眉飞色舞地描绘着未来美好的前景,偌大的客厅里洋溢着堂哥的兴奋。好几次爷爷奶奶想插上几句却欲言又止。
第二天,大家去火车站送堂哥离开。陈慕海在堂姐旁边默不作声,他好像有很多话憋在心里,可真正张了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堂哥去了外地,家庭群冷清了许多。毕竟日常生活的交集越来越少,可聊的也没多少了。
陈慕海有时在家,会趴在窗台上望向南边的天空。那块天空下,是还在田里劳作的爷爷奶奶。自己儿女都在外地,看着长大的孙辈也赶着往外跑,陈慕海不敢再去猜爷爷奶奶的落寞。
下一个“月十五”,少了堂哥一家,陈慕海还是和堂姐约回去看爷爷奶奶,只是没那么热闹了。爷爷奶奶准备了满满一大桌饭菜,菜碗紧贴着菜碗,还有两三个菜堆在其他菜碗上去了。他们拼命夹菜给这些正值壮年的孙辈们,只希望他们再添一碗饭,再多吃一口自己亲手做的菜。
又一个月后,他们重回乡下。这次不是像以往那样聚餐叙旧,而是参加奶奶的葬礼。堂哥在外地正接了一个大单子,赶不回来,只隔着手机简单和爷爷聊上几句,便被身旁的人叫去谈生意,匆匆挂断了电话。陈慕海望着病床上躺着的爷爷,内心不由得生出一丝无奈。葬礼结束后,老屋里挂着的白布还没来得及撤,爷爷也没撑下去。还没等爷爷的丧事结束,堂姐也去了外地。她也想出去闯荡一番,见见外面的世界,便跟着朋友出去开店了。
次月的十五,只剩陈慕海一人回乡下收拾东西。这里的老房子也快拆了。
“没了老房子,没了记忆中的乡下,也许倒也不会那样思念和牵挂。”陈慕海独自对着一旁的空气念叨。说给谁听,他心里也不清楚。
责任编辑:龚蓉梅
南京大学学生 雷添忆(2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