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迪·艾伦的电影《纽约的一个雨天》《午夜巴黎》,那里的雨象征着真情和释然。
我没有去过纽约,也没有见过巴黎,我在上海读了4年书,这座和伍迪·艾伦一样偏爱下雨的城市,拥有和纽约一样灰蒙蒙的总是若有若无地飘着的雨丝,以及如巴黎一般响着萨克斯爵士乐的悠然恣意。
很奇妙对吗,晴天之下的城市风景各不相同,住客与游人忙着赶路忙着看风景,但只有下雨的时候,行人不便出行,却解放了思绪,正如同“千里共婵娟”的明月,明月映照己身,雨打湿情绪,浪漫与愁思如同窗里的雾气弥漫,借着雨声潜入,不同的心弦唱着同一支旋律。
雨天是上海的灵魂,上海的雨是上海的注脚。我吐槽过很多次,春天的台风天,上海暴雨如注;冬天的阴雨天,湿冷入骨;夏天总是上演东边日出西边雨,湿热地把衣服黏在你的皮肤上;而秋天,上海的秋天最美,不怎么下雨。可当你回忆起与这座城市有关的事情,你发现你关于上海的记忆,无非也就是几场雨。
18岁,我到上海读大学,第一次出门在外,愤愤地编辑了一条朋友圈,说真是太惨的一天。搬宿舍的时候碰上大雨,被子箱子书包太多自己搬不动,还好在绝望的时候天降神兵,被路过的拉最后一趟的开小三轮车的阿姨捎上。颠簸的那一小段路,雨打在我的脸上,真的印证了那句歌词“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我原本还被老师安排点名的任务,没想到自己成了最后一个到的。当时的狼狈与无助,如今还历历在目。
后来,我学编导,主要当编剧,偶尔客串导演,当导演的时候又要靠天吃饭,根据天气安排拍摄计划。还记得我和团队曾经拍着拍着突然下雨了,相机娇贵,淋不得一点水,我们也缺乏经验,没有专门的防水设备,但又要完成作业,只好着急地打着伞拍。摄像的同学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我心疼地注意到这个细节,但她眼睛都没离开显示器,却让我先看刚拍的这条行不行——她只关心刚刚这个镜头是否成功。
我拥有了和我同样喜欢音乐的室友,我们因为下雨无法出门的时候,就一首一首地听那些和雨有关的歌。我最爱《听见下雨的声音》这首歌,方文山把缘分比作交错的云,冷热交替的相遇促成爱情,最终化作大雨倾盆而下,听见下雨的声音,意味着终于感受到爱情的幸福降临。能听见下雨的声音,拥有听雨的心境,是幸福的。
在上海的最后一年,我们拍毕业照那天也下了雨,最后被迫延期了一天。毕业离开上海的那天,上海又下了雨。我坐在出租车后座,看着熟悉的街景一幕幕倒退,雨滴打在车窗上滑过就像泪痕。恍惚想起四年前自己终于坐上了搬宿舍的大巴车,也是这么看着窗外的雨滴,敲打拖曳在窗户上。
曾经坐在我车邻座的朋友,后来都很有默契地渐行渐远了;曾经在雨中被淋湿了半个肩膀的摄影同学,那一学期结束,我们就不再合作了;和我一起听歌的室友,就在一个看起来非常平常的夏夜里,告诉我她已经找好了房子,也找到了实习,要搬出去住了;大家不会再一起吐槽学校为什么不提前看天气预报,非要选择下雨的日子拍毕业照。大家都走上了各自的分岔路,有了新的各不相同的忧愁,留给彼此的或是侧影,或是背影。
我们六月离开上海的那天,天气预报刚好说上海明天开始入梅,我以为我的雨天就这样结束了,与这座城市有关的记忆,与我的朋友们有关的真挚,就这样封存,但我却发觉这场雨已经根植在我的心里,我始终留了一片云,当我想念这座城,开始陷入回忆的时候,空气就开始变得潮湿而沉重。
我总是会怀念,那无数个我曾经拥有的以为寻常的上海的雨天。
责任编辑:龚蓉梅
中国传媒大学硕士生 李纳米(2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