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桂花香（随笔）

    我对于桂花的大多数印象，都源于村里的一棵桂花树。一棵生长在邻居姥姥家院子里，年龄大约快赶上姥姥岁数的桂花树。一棵枝繁叶茂，已然悄悄爬上了屋顶的桂花树。一棵粗壮树干上爬满了岁月褶皱的桂花树。这棵苍老桂花树上的一沟一壑都潜藏着的时光痕迹，也是它长成参天大树所必须经历的磨难。我凝望着这棵陪伴我长大的大树，心中顿时颇为动容。

    幼时，我对于春夏秋冬的变化，大抵是从日常穿的衣服来分辨的。衣服的厚薄，折射出的季节的更替。随后，又于不知不觉间，我稍长大些，才发觉气味也成了四季变化的证据。忽闻桂花香，后知后觉秋已至。于是桂花的香味，成了秋天最好的见证。

    村里人的生活景象，素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去邻居家串门，也跟在自家一样，悠闲自在且熟稔。村庄不大，这棵桂花树也成了陪伴我成长的见证。说来有趣，村里的大多数树木，我大抵都是爬过的。唯独这棵桂花树，我与村里的小伙伴都从未爬过。细细想来，大概是对于这份独特的香味抱有一种敬畏心理吧！别说孩童爬上桂花树，哪怕是微风轻轻一吹，那缀在枝上的桂花说不定就随风而落，成了院子中金黄的地毯。而桂花落下的那一片土地，无论是姥姥、我、还是村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是舍不得去踩踏的。于是，那地上的朵朵金黄日益增多，越铺越厚，真就成了秋天里一道无可替代的风景了。邻里来姥姥家串门，眼睛都离不开那层金地毯，就直勾勾地盯着，陶醉地闻着。而姥姥，也因家中这棵桂花树惹人喜爱，而骄傲不已。

    也是后来我来到城市里生活，才发现桂花并不都是金黄的颜色，而且还有品种上的区别。橘黄色的是丹桂，黄白色的是银桂，颜色最淡且花期多的是四季桂。姥姥家那棵爱脱落、且香气馥郁的自然是金桂无疑了。只因香气浓郁，故而金桂也成了受欢迎栽种的品种。事实上，过去我总以为桂花树就该生长在较宽阔的院落中或是扎根于土壤肥沃的青山绿野中。直到后来我偶然间看到钟爱桂花的人，巧用心思，将一棵棵矮小却精致的桂花树养在了自己家中的阳台处，我才发觉这也不失为将秋香带入室内的一种良方。所谓“占断花中声誉，香与韵、两清洁”，大抵独爱桂花的人，也是能真正欣赏到桂花品性的人。

    读大学的时候，我有次无意间在一个甜品店，喝到了一碗桂花羹，登时颇为意外。幼时，我虽喜爱桂花，倒是从未将桂花与食物二字联系起来。待我明了以后，我又查阅相关信息才得知，用桂花做成的美食简直数不胜数。其中就有我小时候常常在姥姥家吃的葛根粉，往葛根粉里撒上一圈桂花，桂花香气瞬间渗透进黏稠的葛根粉中，那滋味简直美不胜收！后来我将此方法告知姥姥后，姥姥也深感意外。当年寒假回家，我照旧去姥姥家串门，没想到姥姥就现学现卖给我做了一碗桂花葛根粉。这时节，桂花早已没有了。我看着碗中飘着的朵朵金黄，甚是好奇。姥姥说：“你跟我讲了后，我就把院子里的桂花都收集了起来，像晒谷子一样把它晾了晾。没想到晾干水分后这花依旧香喷喷的，这颜色还跟在树上时一样。”我看着碗中的朵朵金黄，近距离的观察与品闻着，真有种“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的感觉涌上心头。    

    如今，在我所生活的城市的角落中，常常能见到桂花树的身影。闻到桂花的香气，好似整个人都被时光机带回了那段与桂花树相伴的日子，心中洋溢着过去岁月中饱含着的温情与感动。我一直没问过姥姥，院子中的桂花树是何人何时栽种的。因我深知院落中有桂花树有姥姥，这便足够了。或许恰如杨万里所说：“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说不定，姥姥也跟随着桂花回到遥远的远方去了。

    责任编辑：谢宛霏

湖南郴州市第九中学教师 钟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