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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07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河边的错误》:一首人物命运交响曲

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生 张孟妍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3年11月07日   05 版)

    当“人理解不了命运,因此我装扮成命运,换上了诸神那副糊涂又高深莫测的面具”这句阿尔贝·加缪在《卡利古拉》里对于荒诞命运问题的思考出现在荧幕时,我们就进入了由导演魏书钧改编自余华同名小说《河边的错误》的电影。《河边的错误》是余华在1987年上半年完成的一部侦探戏仿小说。故事发生在20世纪90年代潮湿阴冷的南方小镇,由一起离奇被杀的老人案件开始,逐渐串联起一系列凶杀案。但影片的重点显然并不在于常规的案件推理,而更多的是将目光聚焦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展现人物与所处生活环境所产生的“夹角”关系,特别是对故事主人公马哲的细致刻画,关注他在这场扑朔迷离的案件之中,内心的挣扎波动以及不可言说的命运走向。就像这部电影的英文名——ONLY THE RIVER FLOWS,随着天越来越黑,水越来越深,最终马哲迈入深渊。

    正如魏书钧和余华在北大现场分享会时以《老人与海》为例,认为角色与场景既无所谓象征,又无处不洋溢着象征,影片用有限的时间为我们预留出了各种可能性与解读空间。但“命运”二字仿佛从电影一开始就成为我们进入人物与情节之门的关键钥匙。

    《河边的错误》为我们呈现了一幅复杂多样的人物群像图景,试图观照到不同年龄、不同身份的人群在命运脉络中的相互关联。影片中出现了3个儿童形象。第一个是开场时戴着警察帽的小男孩,他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一栋即将拆迁的废楼走廊里,可走到尽头打开最后一扇门,门外却是断崖。第二个是敢于说真话的小男孩,当他说出自己在河边的所见时,大人们以呵斥和暴力的态度回应他,唯独只有哥哥们相信他所说的。因此,他也成为了整个案件的第一位目击者。第三个儿童是影片结尾处出现的马哲儿子,他正在浴盆里给浮在水面的浴巾上放小鸭子。

    尽管影片中的一些人物之间并没有直接联系,但经过命运之手的推动,使得人物之间形成某种闭环关系。儿童形象与成年人马哲、许亮以及疯子前后呼应。戴着警帽的小孩在废弃走廊里茫然四顾的过程就像是马哲在案件的深入过程,那扇门之后的断崖正是对马哲在办案过程中想要寻找答案,但内心不断失控,逐渐走向疯狂的隐喻。而说真话的小男孩与为了守住自己异装癖秘密的许亮,从真实与虚饰的两端走向了共同的结局。在许亮与马哲的对手戏片段里,镜子总是对准许亮的侧脸,他将自己真实的一面保存在镜子这一隅之地。但不管是说真话的小男孩最后被疯子用石头砸死,还是一直掩饰事实的许亮选择将真话藏于镜中,他们都逃脱不出命运的既定安排。而疯子在河边给水面上的衣服放石头这一举动,正和马哲儿子的动作相似,孩子也有着疯子那样的神情与五官。另外,影片用极少的镜头正面表现幺四婆婆,但在他人的描述以及马哲在案件中的发现,一步步深入这位丧偶孤独老人的内心,疯子对于她来说扮演着多重角色,既像儿子又像丈夫。影片中的人物就像交响乐的不同乐章共同组成着命运交响曲。

    影片的另一特点在于发挥音乐叙事的重要作用。魏书钧曾说:“电影是一条线,音乐是另一条线,两者共同织成一张大网。”在《河边的错误》中,导演选用了《月光奏鸣曲》贯穿电影全片。悲柔凄凉的钢琴声加之深蓝色河水缓缓流淌,为影片打下深沉阴郁、迷幻诡谲的基调。音乐与电影画面的融合,充分发挥了听觉与视觉的联动效果,放大观众的感官体验。

    古典音乐首先由缓慢的乐曲速度进入,娓娓道来讲述故事主线,紧接着由重复的节奏以及和声显露出马哲心中的悲闷不安、焦灼之感。伴随着情节的推进,琴音突然转入高音区,陡然的高音更加显露出马哲内心的极致挣扎。同时,影片加入色彩鲜明的乒乓球元素来表现马哲内心情绪的递进。当镜头第一次聚焦到马哲的工作场景时,他的上司正拿着球拍和一颗乒乓球。但伴随着影片的不断推进,线索的层层深入,画面中的乒乓球个数越来越多,在同事合照并喊出荒诞的“爱乒才会赢”口号之后,一筐放置在桌角的乒乓球被打翻在地,这也象征着马哲第一次情绪爆炸点。但当线索人接连死亡,以及得知妻子肚子中孩子有百分之十畸形可能性时,马哲被“最后一株稻草”压倒。放映室里满地散落的乒乓球,以及荧幕上乒乓球状的胚胎,将马哲的精神压力具象化,也是人物逐渐由理智到疯癫的过程。

    在影片中还有一首多次出现的歌曲就是《花心》,“花的心藏在蕊中,总把花期都错过”。两首歌氛围截然相反,突出了阴郁与明亮的反差对比,以及忽明忽暗的情绪变化。用两首情感不同的音乐来暗示两条叙事线索,一面是现实场景中错综复杂的证据追踪,一面是马哲内心真实虚幻的反复拉扯。并且让歌词与人物命运之间互文,“花心藏在花蕊”就像那个马哲一直找不到的答案,营造出极具张力的音乐叙事。当《月光奏鸣曲》再次响起的那一刻,马哲从追凶的正义警察变成了杀死疯子的凶手。

    当许亮的异装癖秘密因案情公之于众之后,他选择将“救死扶伤”的锦旗送给马哲之后结束生命,在《月光奏鸣曲》中戴着自己的大波浪假发一跃而下。在马哲面前,本是一条探寻正义和规则的道路,可无解的冰冷绝望与命运的嘲讽扑面而来。命运就像马哲车牌号“31415”一样,无穷无尽,没有准确答案。就像余华在小说代序中所写,“命运的看法比我们更准确”,命运就像河水,永远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行下去,没有答案。

    责任编辑:谢宛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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