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格徒步（随笔）

    厦格其实是这段徒步的中间站。

    我们从最高点堂安出发，沿着石板小路，穿行在山间。山下的稻子已经有了泛黄的迹象，这里的梯田还一片青翠，风从每粒谷穗上取一点清香，然后“砰的”塞进每个过路人的鼻腔。很显然，徒步不是堂安回肇兴的热门选择，尤其是淡季的时候。窄窄的路面上四处横戳着枝条，只有两双脚寂寞踩过。

    刚出发的人精力充沛，我们一鼓作气，20来分钟就到达了3公里外的厦格。厦格是属于肇兴的小寨子，寨里几乎没有游客。对常住村里的人来说，淡季零星的几个生面孔，准是去看梯田的外地人——坐车前来，下车便直奔梯田去也。路边聊天的大哥熟门熟路，一看到我们就说：“要去哪里？梯田往那边，回肇兴往这边。”

    顺着他们指的路走出不远，视线蓦地开阔起来。朝西的方向是山谷的夹角，群山收口，腾出地方好让太阳进洞。我们在这座小山的腰上，蜿蜒向更高的观景台走去。迎面有几个女孩子结伴走来，金属的饰品随着走动的节奏丁零当啷地细碎响着，和着水稻簌簌的响声，在山风里轻轻飘远。抬眼望去，一层一层的碧色稻田绵延向下，视线的尽头，就是我们的终点。

    天色渐暗，层云的缝隙之间勉强透出几绺浅金色的阳光，如果天气好，再等一小时就能欣赏到绝佳的梯田落日，可惜真不巧，今天一整天都阴沉沉。还有风在山谷间盘旋，从东南西北方扑到脸上，又从更高处搜刮来凉意，转头向下奔去。空气渐渐冷下来。

    时间不早，我们折返村里，朝肇兴方向继续走去。

    一出寨子，四周迅速安静下来，只有我们说话的声音和虫鸣声。两个胆小的人不敢打听究竟是哪一段路程比邻风水宝地，每每拐过一道弯，都觉着“这段不像，应该是下一段”。

    直到我们穿进一片幽静的山谷。虫子的叫声变得遥远，像是闷在土里。风被两边的山体挡住，我们走过时，稻子才会微微晃动几下。偶尔有几棵枝条柔软的树木包裹起狭窄的小路，露出一个弧形的入口。我们的交谈更活跃了，说远处的天色，说近处的稻田。隔着老远看到前方的田里有人在干活，又感慨耕作不易，来田里一趟要走上好远的路，结果走到近处，是不知何处的风吹动了稻草人的衣裳。此行已经过半，体力不济，再加上连续的台阶真是让膝盖有些吃不消，心里着急，脚下却只能走得更慢。

    好在云层像是散了些，透出来的阳光照得山谷泛起微微的光泽。我们一路向西，在山坳里穿行，一边找能聊的话题，一边担心天黑前见不到人烟。

    时间越来越晚，天色反而比先前亮了，甚至有隐约的霞光，从淡金色里映出些紫和粉。一场意料之外的落日即将来临，那些坚守在厦格等待的人可真是好运，我们却还不知要在这恼人的石板路上走多久。

    念头刚落，绕过脚下的弯，前方有了一小段被光映红的路，原来是靠西的两座小山怜悯，留出个宽缝来，让稻谷尖儿还能沾得一丝余晖。我们站在这里，留恋片刻夹缝中的落日，便赶紧和它抢时间了。脚步匆匆，又拐过几道弯，眼前的景象却是让人实在迈不开腿了。两座低矮平缓的山坡之间，从最低处，橙红色一层层地烧上去，云层断开的地方浅一些，堆积的地方深一些，又夹着深色的阴影，烧透小半边天后，火力用尽，边缘的灰烬就和变深的天色接壤。没有人再说话，虫儿在稻田里卖力地叫着，田里的水也汩汩地催人，我们却只任由眼睛在这天地间贪婪地留影。

    直到霞光褪去，星星点点的灯光亮起。

    责任编辑：谢宛霏

张书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