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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由白志强指导的电影《拨浪鼓咚咚响》，讲述了一段在陕北黄土地上开启的极富趣味又温情脉脉的公路之旅。货车司机苟仁为子寻仇，偶遇寻找父亲的“熊孩子”毛豆，机缘巧合之下，二人踏上找寻路程，而在寻觅的路上他们不断拉近彼此的距离，也通过温情相处不断治愈着两人的悲惨遭遇。本文以这对半路父子的情感碰撞为切入点，探寻影像之外的社会暗角，并触摸时代低音中所蕴含的社会温情与人文关怀。
大成若缺：半路父子的情感弥合
影片由一明一暗两条故事线铺陈，明线是毛豆寻父、苟仁讨债，暗线是苟仁为儿子复仇，同时通过公路类型将其串联起来，使两个毫无干系的人就此产生了交集。影片中“毛豆”这一人物形象格外引人注目。毛豆是一个苦苦等待父亲的留守儿童，他每天都站在家门口，手里攥着两张满分考卷，紧紧盯着公路上的大巴。只因为奶奶说只要考到两次双百，爸爸就会回家。而他等来的永远只有失望，甚至在奶奶去世后，连监护人都没有了。
影片中的苟仁每天开着货车，游走于村庄，贩卖锅碗瓢盆、拍老照来维持自己的生计。外表鲁莽粗糙的他，内心有着难以启齿的伤痛：为了给孩子治病，他花光所有积蓄，妻子也离开了他，雪上加霜的是被最好的朋友骗走了孩子的救命钱。儿子去世后，他变得凶恶、冷漠、绝望，兜里放着一把刀，仿佛就像一匹野兽一般，找机会杀人复仇。也就是这样性格迥异、情况不同的两人碰撞在一起，一路上有惊吓有惊喜，有愤怒亦有温情。毛豆从蛮横无理，变得开始懂事，苟仁也从凶神恶煞，到充满爱意，有了笑容，少了谩骂与抱怨。
在影片意象表现中，残缺是常态。父亲是需要被找寻的，毛豆爸爸照片上残缺的正脸象征着父亲角色的缺失；家庭是破灭的，驾驶舱破碎的窗玻璃象征着苟仁家庭的破碎，更有行驶中维修的隧道、开了门的货车车厢、毛豆布鞋上的破口、刺破的拨浪鼓……然而当这些缺口被某种“补丁”填上时，缺口不再是足以使之溃不成军的猛兽，就如老子所言“大成若缺”，缺憾有着比圆满更惊心动魄的力量，甚至缺憾也是一种圆满。在剧中，拨浪鼓是一个表现苟仁对于儿子思念的意象，这种意象天然就具有不可被伤害的属性，而却被毛豆肆意破坏了，这刺破的洞口尽管没有立马被发现，而作为伏笔隐藏在最后，却成为能随时点燃苟仁和观众的定时炸弹。直到影片最后一刻，当苟仁把这带有强烈意义的拨浪鼓给毛豆时，拨浪鼓的裂缝早已被发现并被苟仁贴上了创可贴，这是苟仁对毛豆父子情的强烈彰显，也象征着他内心伤痕已慢慢愈合。尽管残缺，却足够震撼人心。
时代低音中的社会温情与人文关怀
无论是像毛豆这样面临生活物质水平与情感的双重匮乏的留守儿童，还是像苟仁一样在城乡接合部边缘地带艰难生活的中年男人，他们两者初始的生活状态，都透露出一个需要被大家关注到的问题，那就是边缘群体的弱势。他们为了生活不断反抗，又不断妥协，最终被时代裹挟。电影的镜头简洁、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些边缘群体人物。个人命运的悲剧与时代的变化，在他们身上压下了不可忽视的印记。但是影片中他俩一路上的苦中作乐，亦父亦子的携手而行，没有尊卑关系的相互打闹充满着对苦难的直视与释怀，哪怕两位主角面临的现实都是不堪的，但情感仍然能在荫翳里透出光亮，残缺仍能被爱填补。一个丧父，一个失子，人与人之间共情般的经历与体验，为这部电影带来了势不可挡的力量与冲击。
在视觉上，流动、迁移的叙事空间成了最为显著的标识，这既是“寻亲”情节发展的动因，也为“父与子”的人物塑造提供了演绎场所。相对于《人在囧途》的文本叙事中将“乡土景观”呈现为与“城市景观”对立的他者存在，本片中主人公始终游走于乡镇之间，陕北城乡的现代化进程则构成了最大的背景板，毛豆父亲工地的建设发展始终处于一种变化的状态，现代化是大家难以找寻，却始终期望获寻的方向，而呼应2008年这一重要历史时刻，这种城乡冲突既是时代症候，又是历史必然，形成了一种具有强烈时代刻印的文化表达，是高速发展的长鸣之中沉重的低音。
然而在“父子”两人在面馆吃面，毛豆将商家找的零钱毅然决然丢进餐馆外行乞的小女孩时，影片背景响起了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主题曲《我和你》，这首歌作为一个国家重要赛事的主题曲歌曲没有气壮山河，没有纵横捭阖，却闪耀着人性与情义的光华。音乐使国家强大与个人弱小拉开鸿沟，情感与人性为之架起了一座桥，在此时人与人的情感没有贫穷与富贵的差异，时代发展的阵痛与异化不是隔绝人与人之间情感的尖刀，在困境面前更能感知心的温度，低音虽然沉重，爆发的力量与震撼却是齐鸣中不可忽视的存在。
在难捱的寒冬，在狭小的货车里，有一种爱在升温，他们就如底层的珍珠，即使生长在暗处，却用乐观心态赋予生活以珍珠的光泽。而那场只为毛豆燃放的烟花，是旷野上难能的光彩，那一抹跃过现实的诗意，足以温暖这个不平凡的寒冬。
责任编辑：谢宛霏
中国艺术研究院电影学专业硕士生 黄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