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以“爱”激活日常表达

    电影《我爱你！》主演梁家辉、惠英红、倪大红和叶童，都是资深戏骨，他们在各自角色的设定中展现了实力演员百变的一面——梁家辉早年以帮派电影中的“大哥”形象闻名；惠英红曾扮演过阴骘、凌厉的“母亲”角色，深入人心；倪大红常为荧屏奉献玩世不恭、泼皮耍赖的老者形象；而叶童也以“许仙”一角家喻户晓。和以往大荧幕常见的青春爱情电影不同，4位资深影人的碰撞，用心经营出的《我爱你！》这部老年题材电影，将观察视角下沉到了老年群体，并不是要贯彻回忆性的追溯式拍法，而是仅仅聚焦“老年”阶段，老年人是社会中的、家庭中的边缘群体，他们在完成培养下一代的责任后，有的独享退休后的清闲，有的又接过孙辈一代的成长任务。

    影片中的3对老年人演绎了3种爱情模式，或各自相爱、怀念到老却始终无法携手，或因为孤身一人结果在偶然的机会走到了一起，或是厮守到老却难抵病痛折磨。其间，又穿插了一对在影片情节设定中处于边缘立场的青年人的恋爱。总的来说，这是一部由“爱”串联起的电影，又不限于恋人、夫妻之爱，其间还有亲人之爱和朋友之爱，影片将生活、温情和人间烟火糅合在一起，以“爱”激活日常表达，贡献了老年题材的新型叙事方式。

    中国古代文学素有爱情题材传统，传统的相濡以沫、终身为伴的恋爱观深入人心，《我爱你！》中的“山哥”夫妻就是传统恋爱的模范。山哥经营一家废品回收站，平时要照顾患阿尔茨海默症的妻子，一点微薄的收入还要接济小女儿。山哥夫妻膝下3个子女，两个儿子各自成家后在事业上有不错的成就，小女儿的丈夫是赌鬼，生活最艰难。因为家境贫寒，山哥夫妻在小女儿患病时并未带她及时就诊，结果一只耳朵聋了，夫妻俩怀愧在心，所以平时也多接济她。两个儿子虽然事业有成，但几乎不过问老人的日常生活，所以山哥夫妇是一对相濡以沫、除了彼此没有其他亲人关心的夫妻。直到查出肠癌晚期后，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垮了他。山哥在深思熟虑后选择温和的方式带着妻子一起告别苦难、告别世界。在山哥的眼里，如此选择，“不是结束，而是重生”，在亲人无爱、生活困苦、疾病折磨的境况下，相濡以沫之爱是唯一救治的良方。如果说《牡丹亭》中柳梦梅与杜丽娘的“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是“情之至也”，那么山哥夫妻的凡人爱情则是立足传统、活出自我的现代“至情”。

    在《牡丹亭》的大团圆之外，还有梁祝的“化蝶”悲剧，并不是所有传统的爱情故事都能圆满收尾。山哥的爱情虽然也是悲剧，但外人感受的悲中有他们私人的小圆满，在此意义上，粤剧名旦仇老师和陈校长的爱情则是彻底的悲剧。 “悲剧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二人因为不能和对方在一起而终身不嫁娶，明明都在世，却要被身边人欺骗对方已离世，一个独坐房中用逗鸟的方式忆旧人，一个靠假人模型模拟和恋人的生活，他们在清醒的尘世中各自沉睡，心中是何等的悲戚。山哥夫妻爱在“坚守”，陈校长和仇老师则爱在“不得”，尽管生活经验是感受艺术的隔膜，但他们的故事、体验，都通过“爱”的形式直抵日常，激活了观众的共情能力及表达“爱”的欲望。

    在此之外，还有一种新式的偶然结缘的爱。常为戒丧偶多年，李慧如是孤寡老人，他们结识于“不打不相识”，矛盾化解之后像小年轻一样迅速堕入爱河，中间险些情感破裂。在受到山哥事件的打击后，慧如选择回乡下独自生活，老常病后想通了追到乡下去，最后获得了圆满结局。他们的相处模式是一种新式的传统之爱。老常曾说：“我们这代人总是把最该说的话藏在心里，生怕说出来尴尬。”不再年轻的老人们是否依然可以“摩登”？老常的故事有效回应了世俗之声，并非所有的黄昏恋都只能“岁月静好”，他们也可以像从前一样，在迅速发展的生活中体验现代式的、年轻化的乐趣。如果说山哥夫妻、陈校长和仇老师的爱情是“静”的美学，那么老常与慧如的爱情故事则写下了一条“动”的表达式，日常并非限于茶米油盐和嘘寒问暖，还有动物园、游乐场和嬉皮时刻。影片通过3对老年人的爱情，拓宽了我们习以为常的爱情界线。

    谈及电影中的新表达、新元素，那么老常的“摩登爷爷”形象则又是别样的风景。他给孙子打游戏练级，表达情绪时会用“emo”等网络热词，给孙女提供“短视频”素材，理解孙女和她朋友们的生活方式，不做任何介入和评价，这无疑打破了传统与现代的隔膜，长久存在的代际问题突然消弭了。老常以“新人”的形象几乎承担了整部剧的包袱，“温情”之外，又为日常加了一剂调味的“幽默”。老常的孙女说：“没有一种负面情绪是‘我爱你’这3个字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再说一遍。” 因为有传统的根底，“我爱你”是厚实的，但是同时也是轻盈的，可以轻轻拨去生活的“沉重”。日常化、平民视角的电影越来越受大众市场的欢迎，原因很简单，作为普通人，我们喜欢纯粹的生活实感，喜欢直陈的表情方式，《我爱你！》以“爱”激活日常表达，无疑是同类题材中的佳作。

    责任编辑：谢宛霏

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生 王书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