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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05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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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过愤怒的海》:爱是本能却需要一直学习

谢世明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3年12月05日   01 版)

    曹保平导演无疑是华语犯罪悬疑片的标杆,作品包括《光荣的愤怒》《李米的猜想》《狗十三》《烈日灼心》《追凶者也》《涉过愤怒的海》等堪称部部佳作。曹保平导演的作品就在于够力度、高强度的戏剧性情节,深入骨髓的人性主题——尤其是不惮于深挖大尺度的“人性恶”(大概这也是《涉过愤怒的海》暌违4年之久才得以公映,并标识“建议18岁以下观众谨慎选择观看”的原因吧),以此达到社会批判与现实反思的艺术高度。换言之,就是用一种貌似剑走偏锋的极端,做到了作者表达与类型电影的高度融合,较好地在艺术性与商业价值之间取得了平衡,思想性与观赏性兼具。

    《涉过愤怒的海》甚至可以说是曹保平导演阶段性的集大成之作,用现在时髦的话“省流”来说——“《涉过愤怒的海》=《狗十三》+《追凶者也》混合加强版”。具体而言,就是该片既有《狗十三》的主题——事故造成源于原生家庭的创伤,只不过情绪表达上,《狗十三》是相对克制的暗流涌动,《涉过愤怒的海》则是泼墨挥洒的骇浪怒海;若前者是针尖对麦芒,那么后者就是火星撞地球,更为激烈乃至具有毁灭性。又有《追凶者也》的情节——都是车轱辘式你追我赶一路追凶、寻找真相却越扯越乱的叙事模式,《追凶者也》已是荒腔走板,《涉过愤怒的海》则更为癫狂。那场“台风天下鱼雨”,堪称是本年度国产片中最富意象、最具想象力的震撼名场面。至于困境中的人性挣扎,则是曹保平所有电影都贯穿始终的。

    《涉过愤怒的海》围绕父亲追查身中17刀离奇而亡的女儿惨案展开,过程一波三折,小反转外加最终的大反转。随着剧情推进,涉案的两个家庭也逐渐露出水面,并纤毫毕现于观众面前,其中的家庭伦理、亲子关系让观众唏嘘不已,尤其是身为父母者更是沉思良久,我们是否也是其中的受害者抑或加害者呢?是否有一种似曾相识?

    影片中的两个家庭,一个是黄渤、闫妮饰演父母的“受害方”,一个是祖峰、周迅饰演父母的“施害方”。虽然是完全不同的社会阶层,但相同之处都是离异的原生家庭,孩子在撕裂中成长。后者是明眼可见的过度溺爱,打着“慈母护犊”的名义,对孩子自小的作恶熟视无睹,放任不管,最终小恶变大恶;前者则是隐藏内里的自以为是的“爱”,一味单方面的施给,虎爸式教育,沉湎于自我感动,却罔顾孩子的感受,最终造成孩子孤僻阴郁、压抑隐忍以致病态自虐。

    一个过分宠爱,一个完全忽视,在这种原生家庭阴影笼罩下、亲子畸爱中长大的两个孩子,长期缺乏真正的爱与关心,无疑存有巨大的人格缺陷。两人相遇之后,根本就不懂爱情中的“爱”是什么,更不懂如何去爱,只能遍体鳞伤,最终导致暴力与恨在暗中滋生……

    实际上,原生家庭的伤害,成为反派作恶的根源,是许多影视作品惯用的母题。例子不胜枚举,而有意思的是,与《涉过愤怒的海》同期上映的、即便是动画片的《蜡笔小新:新次元!超能力大决战》也如此,反派由于原生家庭爱的匮乏,从而落寞寡欢并遭遇校园霸凌,最终走向了“反社会”。而这一点,不是凭空捏造,而是有理论依据的,如弗洛伊德精神分析之潜意识理论就有类似的观点,支离破碎的原生家庭造成童年的伤害,最终会影响其扭曲的一生。

    爱,或许是天生的、本能的,但对爱的认知、爱的能力与方式是需要后天不断学习的,甚至需要一生去修行。成人对孩子错误的爱,甚至比不爱更具危害性,且更有隐蔽性。正如柳宗元在《种树郭橐驼传》中所说:“虽曰爱之,其实害之。”

    因忙碌挣钱工作或其他,而缺乏时间对孩子的陪伴;一味只给予物质的满足,而忽略对孩子的精神关照;只会单方面口口声声说“我这是为了你好啊”,而漠视孩子的感受与沟通……显然,这些都不是正确的爱——问题出在对儿女真正需求的忽视(就像片中看似深爱女儿的黄渤,实际上完全不了解孩子,不清楚孩子的一切),然而却很可能是我们身为人父母中的一种普遍共性现象。

    影片最后振聋发聩的大反转,追凶者黄渤得知真相之后椎心泣血,无声仰天嘶喊……大概就是曹保平导演在本片中所要表达的主旨——犯罪悬疑片的外壳,裹着家庭亲子关系的内核,绝非单纯的复仇爽片。该片具有现实警醒意义,不言而喻,和谐的家庭,是社会稳定的基础单位,家庭关系中的爱又是其中的根基。在亲情荒芜之地,难以培育出健全的人格。正如影片最后的字幕所言:父母的爱,是孩子最初和永远的“安全岛”。

    总而言之,有着极致情节、情绪、情感及发人深思、锐利主题的《涉过愤怒的海》,就是像一杯挑战生理极限的烈酒,易上头,后劲大,甚至会有不适感。

    责任编辑:谢宛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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