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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1月09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涉过凤山(随笔)

西北政法大学学生 徐卓妍(18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4年01月09日   09 版)

    我住的小县城有一座不太高的山,叫作凤山。我与她最末次的相见想来也隔了好几年了,总念叨着山就在那,总不会跑。不曾想在离乡千里后再次听见她的消息却是山火。

    于是我想写点什么来记录我和她的过往。不必说光滑的青石阶、陌生的野蘑菇、硕大的弥勒佛;也不必说夏蝉在绿荫里喧闹、野蜂瘫软在花瓣上、松鼠飞快躲进无人的角落。单是大茶壶周遭的一带,就有无限乐趣。极目远眺是铺天盖地的绿色,龙口高昂成壶嘴,龙尾卷曲为壶柄,泉水潺潺润茶树于无声。长脚的鸟激起水壶的涟漪,清泉一圈圈溢出。孩子们聚集在大观园。胆大者通常数次跃起触碰杯沿,以指尖湿润为荣。胆小者则讪讪摩挲绿叶掩饰尴尬,在起哄声中止步不前。幼时的我是后者,敏感尚未长出枝节,会说话的茶树擎住我。她随风抚慰我的不安。大抵是八九岁,我从小镇搬到了县城。凤山对我而言就不再只是周末钢琴课后,爸在摩托车后座上的恳求。妈总带我去新华书店,它坐落在凤山山脚。记忆里我最爱植物种植指南,可惜后来的我不曾养活盆栽。再长大些,凤山变成阅读后的娱乐场所。告别了马小跳和孔东东,我与童年好友便三五成群溜上山。捡枝干上坚硬的蝉壳,和蝉鸣一起,孩子们的喧闹在此复苏。

    当我血肉模糊地挤进长大的世界,少有的娱乐时间被无法理解却无法摆脱的数理化消耗。凤山成了妈和我交流的生硬借口,我被脐带绕颈般的主观臆断蒙蔽双眼。“爬山”二字带来精神的跋涉感,数不清的石阶是恐惧的梦魇,虚幻的疲惫随着胃酸回流口腔——懒惰是我与凤山间的第三者。藏在童年记忆深处的凤山生长出荆棘,我是童年保卫战的逃兵。

    弟弟到了爱玩的年龄,我尝试从他与凤山的视频中窥见我童年的影子。他正路过我经历过的、我没经历过的山路。弟弟声音颤颤地告诉我说凤山着火了,可怕极了。他问我哭什么,我说哭今天的凤山,也哭她昨天的昨天。凤山是我再无法回首的童年,留我一人陷在悔恨的沼泽里为虚无的乡愁喋喋不休,做她最后的遗民。

    涉过大火,一场浓烟滚滚的梦魇愤怒地吞噬无数张千疮百孔的面庞。凤山留存给我的是聊天记录里一个个像素点。热浪从中心向外蔓延尖叫,裹挟着绝望的哭号。我看不清火场里的它们,抵挡不住火舌舔舐的弱者难以逃生,幸存者踏过同伴尸体的块垒获得生路;原本干枯的树木彻底毁了身形,浓烟翻滚绿浪。我看不清火场里的她,浓酽的烟模糊了她的轮廓,她蜷缩在猖獗的山火里,我看不清她的灵魂。

    北方是我皲裂的肌肤,腿上的伤痕渗出猩红的血。南方是记忆里绿色的牢笼,1600公里外的山火蔓延难以还乡。在某种意义上,凤山是我的百草园,于是我的童年结束了。一个“涉”,字从水,从步。我跨过秦岭,自以为越过山高,水便不再长。记忆里不算高的凤山却沦为火海。当我终于在异乡睡着,漫山的火要挟我。我涉过凤山,涉过火海。梦里龙吟哽咽成低沉的抽噎,我再无法对“远方的哭声”无动于衷。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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