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摆钟，能否为我倒计时（随笔）

    牙牙学语时，就被家里墙上挂的长方形老摆钟所吸引，木头的外形，最上方是一个塔尖，像葫芦顶，远远望去，像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父亲打开钟面，里面的设计很复杂，零件小巧玲珑，十分有趣。

    读幼儿园时，恰逢春天，春困最磨人。清早，一觉醒来，就看见太阳晒到肚子了，我脑海里不停想着，这是什么时间了？糟糕！迟到了，我急急忙忙下楼，看着老摆钟，已经是早上10点了，我生气地指责母亲，为什么没有叫我起床，幼儿园离家好几公里，回学校都得乘坐面包车。母亲说：“孩子，我每天只喊你一次，能不能起得来，就靠你自己了。”那时，我低着头，满脸羞愧。

    儿时在幼儿园，热热闹闹，每天都玩得很开心，反倒是没办法上学的日子，心里像堵了石头似的，一整天都没有人可以说话。因为母亲从早忙到晚，拖地，洗衣和做饭，闲暇时间，就倚在门边绣花，压根儿没时间带我出去玩。母亲忙碌的一天，我都看在眼里，到了夜里，我更期待回校上课了。从那天起，家里的老摆钟清晨一敲，我便睁开惺忪的双眼，养成自律，有时面包车开到其他小朋友家门口，有的同学磨磨蹭蹭，耽误的不只是一个人的时间，我更深刻地明白母亲是为了我好。后来，时间在我的心中的分量感如此沉甸甸。

    十岁，我在门口和小伙伴跳绳，父亲把我喊回家。进门后，我满脸不情愿，父亲居然让我给老摆钟上链，我愣了一会儿，心想：我还那么小，父亲能干的活，为什么非要我来弄？我的眼神骗不了父亲，屋内的空气好似凝住了，只见父亲的脸色变了，我只好屁颠屁颠过去。

    眼看老摆钟挂得那么高，我小个子也够不着啊，真麻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搬来竹梯，气还喘够，爬上竹梯，父亲在底下帮我扶住梯子，心里的恐惧感油然而生。我又瞥一眼父亲，他眼神淡定，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上爬，父亲给我递了金色的铁链钥匙，很厚重。

    打开老摆钟的镜面，插入钥匙，无论怎么出力，都拧不了，还不用几秒，就感觉手臂酸得发麻。父亲说：“按顺时针的方向拧，耐心点。”我心里就像拔苗助长——急于求成，我俯瞰而下，身体瑟瑟发抖，好高。终于，在父亲的指导下，上链的钥匙慢慢转动起来，声音如此清脆，那一刻，我觉得所有的努力都值得。后来才明白，在父亲眼里，一个男孩子要扛起许多责任，生活中再小的事，做不好，就是大事。

    母亲对老摆钟也很中意，因为许多美食都离开它。桑葚季节到了，母亲说要包粽子，记忆中的粽子，一半甜馅料，一半咸馅料，味道好极了。门前的桑葚结果数不胜数，我找来了竹梯，拆摘了一竹篮。母亲把桑葚磨成汁，倒入糯米，我很惊讶，母亲是不是忙晕了，倒错了！母亲笑了笑说，没有错，做新品种。桑葚和糯米搅拌均匀，再加入四颗莲子，和咸鸭蛋，母亲熟练地放食材，绑成一颗颗，我打心底怀疑，能吃吗？母亲守着老摆钟，第一次蒸的时间太短，糯米还没熟。第二次，蒸的时间又过长，糯米全化了，筷子都夹不起来。母亲尝试了无数次，终于，在老摆钟很准确的帮助下，找到最佳蒸煮时间。蒸好后，满屋飘香，我夹起一块，像紫薯一样诱人，口感，层次分明，很酸甜，以往的粽子吃两个就腻，而桑葚粽子，却很开胃。老摆钟，在母亲看来，就是最好的计时器，潮汕人喜欢做各式粿品，都离不开计时，才能做出最佳口感。每次母亲做美食，我都守在老摆钟前面，看着分针不停地走，真想帮分针一把，让它能跑快一点。

    如今，每次抽空和母亲聊天，问起家里的老摆钟，自从过年回去，上链之后到现在，是否还能用，母亲总是回答，还没停呢。心里暗暗地想：都好几个月了，怎么还……想着，想着，眼眶的眼泪就溢了出来。现在，大多家庭墙上挂的都是电子时钟，身上的手机都可以看时间，还有层出不穷的手环，但总感觉都少了点什么东西似的，也许，只有老摆钟那声悠长的呼喊，才能叩响心扉。

    在城里打拼的我，很少回故乡，儿时那清脆的钟声，越来越模糊了，甚至，梦里再也听不到了。我想乞求老摆钟一次，为我倒计时，等这阵子忙完，我就要回故园去，再听一次触动心灵的天籁，再听一遍母亲的唠叨。

    责任编辑：谢宛霏

广东汕头市龙湖区立才学校教师 张海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