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小县城总是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点于起起伏伏的飞檐激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我不是很喜欢雨天,不是很会欣赏雾水穿散于苍穹的美感——过于模糊而非清晰。
雨天的一切映像都是模糊的,虚假的,光柱的投射被雾霭轻轻地扭来扭去,似玩弄手边的橡皮绳。
我喜欢骑车,骑两轮的自行车而非电动车更或其他的什么。努力获得的速度令人心安,而非轻微扭动的把手。自行车于坡道起步较为困难,车头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摆,踏板坚韧地支撑着我的脚掌,似支撑天穹的阿特拉斯。身旁的电动车早已飘离,身后催促的笛鸣此起彼伏,我于原地,如如不动。
每次艰难的起始,更令我察觉过程之可贵。
我极不喜于雨中漫步,可缘由或许与他人有异。有的人不喜,是因雨水的残影会夺去他们对屏幕的掌握。而我,是不喜雨水丢弃于镜片表面的弹珠,击碎原本清晰的视野。
镜片一点点被蚕食,直至近视的视野重回,鼻梁的负重遂成徒劳。雨声是不灭的,它的频率于此刻不变,尽管雨之形已从视觉的范畴消失。
啊!看不见雨,可听得到雨声,面容能体味到雨滴的拍打,也是神奇了。
当我从居所的窗,窥探那湿沉的空,雨滴仍是值得细数的。挣脱水泥的桎梏,反而是抹去了雨吗?雨点拉上我双目的帷幕,是为了掩饰真相,还是为了埋葬虚假?
这世上是否存在唯独不可见的雨呢?
雨荡涤着我的目光,最终的结果却是于仪式中献出她本存的姿态吗?
脸凉凉的。
不喜雨,不喜行于雨,但喜骑于雨。
说起你可能不会相信,雨中的骑行更为安全。
平日里,身边的骑手都散漫得令人生畏。四目紧盯屏幕,右手轻握车把,摇摇晃晃,目中无人。
我把骑车的过程当作乐趣,故不肯分心以浪费。排排柳树从眼眶消失,奇点也缓缓从零生发万物。
分神之人可能并不将骑行视作乐趣——这只是一种生存必需的机械行为,充分利用,善莫大焉。可仍有其他的机械行为,如乘车,能够兼得二者之利——满足机械之需,满足娱乐之需。
他们为何要于骑行之时注视手机呢?我只能全神贯注于手上的工作,同时目光不时扫视。
雨天骑行之人稀,屏幕也因雨幕而不可使,人们自然会拾起平日丢失的小心谨慎,我也就能够稍稍轻松。
尽管眼前仍为一团模糊,忧虑则已烟消云散。逐渐拨云见日的,是呼呼作响的风儿,他将镜片上的水滴刨去,与雨的坚守相抗衡。是风在偏爱我,但风儿只会在我冲破雨帘时为我投下他的目光——静默得不到他的褒奖。冲锋是他最喜爱的壮举,他毫不吝惜地拥抱湿漉漉的我,用指甲盖不停地划过我困顿的肌肤——他为我带来活力。
可惜欢欣不能持久,否则我脆弱的肉体便会在风雨交加中支离破碎。雨阵当前,何处可栖?万物皆雨,雨笼罩的是一切的表象——无法染指内在。
我热衷于读书,孤身的僻静之所,将自我镌刻进每一个字符中。
啊,我想读书了,可雨声会扰乱我的神,雨点会打乱我的魂——此时此刻,我又急需躲藏了。
躲藏在哪里好呢?
幸运的,现在的雨不大,颇有可爱之味。我便与之同行,找寻适宜之所。
落地窗,书本,孩子。
啊!这就是我渴求的!
我来不及与雨告别,便奔入社区办事处的这间小屋。此处本为小县读书协会的据所,无事时便可作为阅览室稍加使用。光亮散映在那两个孩子身上,他们伏案写着什么。
雨变大了,猛烈冲击着无辜的透壁。孩子们惊恐地看着室外密集坠落的雨点,她们可能正因我的不告而别恼怒吧。
我顾不得她们了。
于我眼中,此刻,万物无雨。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
中国科学院大学学生 杨易鑫(1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