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如夏（小说）

    已经入冬了，那花坛中的三角梅却依旧绽开瑰红的叶，大树的枝叶也一层层地往上增，好像寒冷在这里的冬天也用错了语境。

    一阵微凉的风迎面扑来，并不冷，冉冬却哆嗦了一下，被自己一惊，她赶忙搓了搓发白的手，回头对子夏说：“好好的一天，偏偏待会儿要跑800米比赛，好紧张啊。”子夏苦笑：“谁让你报的，再说，有什么可紧张的啊……”“哎，你不懂。”冉冬打断。“你每次跑也是倒数第一。”“哪有这么伤人的。”冉冬追着子夏跑，子夏笑着说道：“可不是吗，那是事实！”两人互相追打，影子在阳光里交替，冉冬心里也变得格外舒畅。

    铃响铃落，再重复了一次，人就在操场上了。冉冬放眼一望，便在人群中望见了一旁安静待着的子夏。在场的可都是出了名的长跑高手，可她已来不及想，低头，弯腰，预备姿势，再抬头，发令员手中的枪已经举高。“三，二，一！”冉冬眼睛紧盯着，可枪声却并没有响起，她心里漏了一拍，拿枪的人也是一愣，赶紧低下头捣弄发令枪，紧张的氛围却已然崩塌。冉冬漏拍的心跳勾起她脸上一抹笑，下意识回眸，子夏竟也朝她笑着，笑容甚是灿烂，玫瑰色的嘴唇微微上扬，脸上陷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夕阳下，子夏的睫毛忽闪，好像一把柔软的梳子，梳在冉冬紧张如细鼓的胸间。她用力短促一呼，吐掉了那些不坚定，重新集中精神，手心的汗在衣角擦擦，握紧双拳。

    “砰！”冉冬像一只离弦的箭，用全身的力量凝聚成一股轻盈，奋力向前冲。很快，她冲到了第三名，转过弯道，冉冬扫视了一旁的赛道，人群围满了弯道，呐喊声一声盖过一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冉冬体力逐渐下降，喘着粗气，步子越来越小。她的手无力地摆着，觉得每跑一步都像抬起10斤重的沙袋，连转头看子夏的力也没有了。

    最后一圈，场上的“加油”声变得十分模糊，冉冬咽了一口气，脑袋胀得发晕，眼前的世界像是没有对好焦的显微镜，混沌又歪斜，她猛地眨了眨眼，跑道又层层叠叠地出现了，轮廓却异常明显。身后的跑步声叠踏而来，一个人超过冉冬，如一阵风一般。“啪嗒，啪嗒。”冉冬一恍惚，脚下又乱了，几乎摔倒。她感觉心脏上仿佛落上了一块石头，而且越来越沉重，尽管如此，但是步子却没停下。

    “加油，不要泄气，冉冬！”这呐喊声格外响，如3颗连发的子弹，在冉冬此刻正逐渐黏稠浑浊的脑海里，一下子激起了浪。澜起虽慢，却一圈圈地扩散，冉冬眼前似乎又有了光。她深吸一口气，速度逐渐加快，逐渐追上前面的女生。拳头松开又握紧，沉重的双腿仿佛再次变得轻盈，冉冬感到前所未有的专注与平静。冉冬的心激动起来，5米，3米，距离第二名选手只有一米了，两人追逐着。可惜就在裁判按下秒表的一瞬，那女生反超了冉冬。

    一块更沉更锋利的石头好像又一次压在了她的心上，冬日的太阳落得早，冉冬心里的太阳也一起落了下去。她感觉昏沉沉的，天也快暗下来，这一次，没有耀眼的落日，似锦的彩霞，由淡紫到紫蓝的天空也好像全不属于她。冉冬垂着脑袋和双手，像方才跑丢了骨头，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草坪。

    一阵熟悉的“噗嗤噗嗤”声从背后迫近而来，子夏喘着气出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带着兴奋的色彩：“你怎么跑这么快！”“你别说了，我好难受……”子夏看着冉冬，见她胸部大幅度起伏，扒着白杆子的双手也微不可察地颤着，头上的汗珠追赶着滚下来。

    冉冬耳朵则嗡嗡作响，外面的声音是嘈杂的，猛然间，“猝死”这一个念头吓了冉冬一跳，她迷离的意识清晰地慌了，“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她口里重复着，眼前却渐渐起了雾，外边黑乎乎的一片，冉冬只能看见闪烁的灯光，一片墨绿的草地，以及被汗液爬满了晶莹的白杆子。

    冉冬，这名字有着深刻的含义，她出生的那天，正值立冬，却没有寒风，没有白雪，在那灿烂的阳光升起时。窗棂上飞来一只麻雀，在上面喳喳唱起了歌，时不时跳起欢快地舞，打破了寂静的清晨，抹去冬天的沉默，也就在那时爸妈也希望她是如鸟儿一样活泼的，这名字一听起来也像“燃冬”，是希望她能热情似火，不畏严寒。

    霎时，眼泪“哗”一下流了出来，冉冬边喘着粗气边嚷着：“我好像要死了，呜呜，我要……”子夏一怔，她没想到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竟哭了，一把抱住冉冬，用手搂着她的脖子，说：“喂，你怎么了，你都跑得比我快，你哭什么？”冉冬仍只是叫嚷，听不见似的：“我好难受，我要死了。”子夏用热乎乎的手臂擦了擦冉冬的“大花脸”，安慰的人只差比哭的人更急：“怎么可能会死，你那么坚强！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冉冬一听，哭得更伤心了，只见她眼睛哭成了一条圆而红肿的缝，眼泪不受控制似的涌出来，嘴巴张得大大的，像刚被从水里拿出来的小金鱼，肩膀随着呼哧呼哧的气息上上下下，活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子夏伏在冉冬背上，双手勒着冉冬的脖子，一拽，两人便坐在了草地上，接着，子夏“喋喋不休”地说：“不会，你要知道，你，不会死掉。”说着，手搂得越来越紧，冉冬反而喘不过气了。“啊！”冉冬拽开子夏的手，紧接着，冉冬又“噗嗤”一声，笑了。

    哭完，身体反而一点点松弛下来，冉冬抱住了子夏，说：“对对，我怎么会死呢，那你可要哭坏了！”

    两人起身，看着不远处人声鼎的人群，相视一笑，夏天和冬天在日光里牵起手来，像南北半球的季节因为温暖而在赤道失去了边界。星星点点的灯光升起，朝着对她们招手的朋友，她们走去，余晖这时也彻底隐退到了地平线外。

    （指导教师：张子涵）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

广东深圳市龙华区玉龙学校学生 张慧（1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