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念想（随笔）

    前些天掰起指头一算，我娘已经五十几了。她额上的一条条皱纹成了时间的象征，头发明显是白多黑少。

    娘还未生下我时，便和父亲一起在广东深圳玩具厂里打工。那时，出门打工的人，尤其是在东南沿海一带打工的人都算得上是见多识广。我娘自然也算得上整个村里见过大世面的人。

    后来，她因为怀着我的原因，也就辞工回乡了。出门在外打拼的那些年，她乘过无数趟南来北往的列车，蜿蜒的铁轨不知道多少次惊醒了她对故乡的念想。那些年，坐火车对她来说没有任何问题。自从生下我之后，她就一直待在家里，也没再乘过火车。

    一晃，我家小妹已经16岁了，娘对火车的记忆还停留在20多年前。每每听人讲到火车上的奇闻趣事，她的眼神里面都会流露出一种羡慕的目光。我不只一次注意到她的这种眼神，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我还是能够感受到她对于新式火车的渴慕。

    年少时，渴望火车载着自己的念想去往他乡；而今，我希望火车载着母亲的念想到达远方。

    今年暑期，源于对娘和小妹的一句承诺，我在忙完自己的事情后，买下了前往四川成都的车票。我事先没有跟她俩说，当我开车带她们去火车站时，她们大概已经猜到了。那一刻，笑容在娘的脸上荡漾开来。

    娘在村里向来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可进入火车站之后，她不知道现在乘车不再需要车票，也不知道如何通过闸机，这些新式的设备使她手足无措。她的眼睛里面既有自豪的神色也藏有胆怯的意味，当遇到一些不清楚的事物时，她会轻轻凑在我的耳边问我，我自然要慢慢给她解答这些“新”事物的用法；有时候，我也会“嘲笑”一下她。

    排队上车的时候，娘显得格外紧张，她一度紧紧抓住小妹的手，直到上车之后才松开。买票的时候，我特意给她俩选了靠窗的位置，这样方便看窗外的景色。因为长期乘车，我对车窗外的景色不再有特别的兴致。火车开动之后，娘和小妹一直注视着窗外掠过的景色。后面，小妹告诉我，5个小时，她们都在认真留意窗外的一草一木，不曾休息。我猜测，车窗外存留有娘的青春，她一直在寻觅；车窗外亦有小妹心中的远方，那时，她在这条陌生的路上寻找方向。

    我之前单纯以为娘久藏心中的念想就是去感受一下火车，其实不然。她心中的念想有对青春的怀念，更有对儿女的期望，还有对故乡的执着……车窗外的风景总是一晃而过，就像娘的青春一样——稍纵即逝。

    下车后，看着成都东站外华灯初上，天府广场上的灯光次第亮起，娘说了一句：“太美了！”我和小妹站在娘的旁边看着眼前的蓉城夜景，我们都笑了。我和妹妹知道，久藏娘心中的念想就像眼前的霓虹灯一样，被重新点亮。

    今夜，月亮成了沉落的遐想。天上繁星闪耀，展开回忆的信笺，那些沉睡的记忆被突然唤醒。念想是久藏心中的种子，只有心存念想才会有改变。为人父母之后，重心全部转移到了孩子身上，自己心中的念想也就逐渐被遗忘。念想，也就不过是在空闲时想想而已。我不知道娘为了心中的念想等待了多少时间。

    娘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人生的大风大浪她已经历了十之八九。她心中久藏的念想应该依旧还在，这是一种守望和对故乡的皈依。在有限与无限中演绎生活的哲理。

    回程中，夕阳亲吻着山峦，母亲和小妹在车窗边凝望着远方，这是时隔26年母亲再一次坐火车，这是小妹第一次坐火车。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

孙垚（2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