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小
全文复制
上一篇
小狐狸坐在溪水旁边，摇着毛茸茸的红百合似的尾巴，望望天上的月亮，又望望水中的自己。
她对自己说：“月亮胖了又瘦啦！叶子绿啦，天蓝啦，下雨啦！”
云朵的眼泪落在她的脸上，跳进她的眼睛。圆圆的泪珠子盛在她圆圆的眼眶里，晶晶亮亮，虽然一颗挨着一颗，却谁也不能陪伴谁。只能断断续续地掉下去，不见踪影。
小狐狸擦干眼泪把毛茸茸的尾巴抱在怀里，一直看到水里去。安安静静躺在水下的月亮随着水波晃来晃去。水一层层翻涌，上面的沉到下面，下面的飘到上面。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脚碰一下水面。翻涌的水立刻翻出一圈圈波纹向小狐狸涌来，将她团团围住。小狐狸站在水中，随着水圈走向那轮月亮。她走近了，但是哗啦哗啦的水花却让圆乎乎的月亮碎成闪闪金光。小狐狸默默叹气，对着天上的月亮说：“我来找你很多次了，你为什么还不愿意和我说说话？”
毛茸茸的月光漫天漫地地洒下去，小狐狸站在中间，红色的尾巴浮在水面上。她想拥抱水中那团月亮。
她走得越快，月亮越是跌成碎片。小狐狸沮丧地站住，一动不动，看着离她不太远的闪闪碎片重新拼成一只月亮。她呆呆地望着那团月亮，很想像拥抱自己的尾巴一样拥抱一下她。一直失败的小狐狸的眼里流出了下雨时才应该流出的圆溜溜的泪珠子。泪珠子跳到水面上，晃了一下融在水里。泪珠子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水面，荡出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漩涡。突然有一个红色的小点跳出水面接住了那些落下来的白珍珠。
小狐狸的目光还落在月亮上，没有看见那点红色在她的面前跳来跳去。一阵风溜过来，擦干了小狐狸脸上的眼泪。她张开手想留住风，低头时才看见她面前跳着一只比她手掌还小的红色小鲤鱼。那只小鲤鱼把头钻进水里，喝饱了水就伸出头来吐泡泡。一个个透明的泡泡从小鲤鱼圆圆的嘴里吐出来，落在小狐狸的手上。月亮照进来，像是一个个圆圆的房子里住着一个个圆圆的黄茸茸的月亮。
小狐狸的眼睛慢慢带了笑，像绿色的枝条在月光下慢悠悠地舒展。红色的小鲤鱼跳来跳去，不一会儿就累了，放平了尾巴躺在水面上，但是他只能躺一小会，用不了几秒就会慢慢地沉进水里。小狐狸在他又一次掉下去的时候用手托起他，让他的头露出水面，尾巴放在水里。红鲤鱼蹭了蹭小狐狸的手掌心，歪着头闭上眼睛睡着了。
小狐狸小心翼翼地回到岸边，坐在那棵伸到水里的柳树根上，两只手轻轻地捧着红鲤鱼。她一会儿看红鲤鱼，一会儿看看月亮。月亮似乎也在笑，连月光都暖融融的。
微风轻轻拂着水面，也轻轻拂着小狐狸的脸庞，没一会儿，她也靠着柳树睡着了。
小狐狸在太阳刚刚碰到水面的时候醒来。她的两只手垂在水面上。那只躺在她手心里的红鲤鱼不见了。小狐狸焦急地站起来，向水里望去，哪儿都是白澄澄的，再没有一粒红色的影子。她着急地直揉眼睛，可是连月亮也看不见，旁边的柳树只是晃着，并不能问一问昨天陪伴她的小鲤鱼是不是一场梦？
小狐狸从水这头蹚到水那头，水稀里哗啦地四处迸溅，清脆的水声弥漫得到处都是。
“谁呀？一大早就这么吵？”一个透亮的红色小点从柳树根下面钻出来。
“啊！”小狐狸高兴地奔过去，一把捞起红鲤鱼，把他捧在手掌心。
红鲤鱼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我看你总是伸着手太累了，就找了条柳树根睡觉了。”
“太好啦！”小狐狸把脸也搁在手掌上，她的眼里映出红彤彤的小鲤鱼，小鲤鱼的眼里映出红茸茸的她。他们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就都哈哈大笑起来，然而两个人都往后一躺，落到水里面，溅出很大很大的水花。一块大大的红尾巴旁边游着一个小小的红点，他们从小溪的这头游到那头，都觉得开心极了。红鲤鱼还对着脸庞越来越红的太阳爷爷喊道：“太阳爷爷，一起来游泳啊！”
太阳爷爷笑了，水里更暖和起来，一大一小的两个红点扑通通地从水底钻到水面，又从水面掉到水底。柳树上上下下都是水花，她一点都没有生气，而是笑呵呵地揽着游累了的小狐狸坐着，小鲤鱼躺在小狐狸伸到水里的尾巴上。柳树、小狐狸、小鲤鱼都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不一会儿红鲤鱼觉得热了就又钻到水里找到柳树根躺下来。小狐狸也钻进柳树的叶子里去。柳树和太阳都笑呵呵，看着那片和那点暖融融的红色，等着月亮升上来。
月亮渐渐变小了，她总是从边缘开始陷下去，然后慢慢地消失。小狐狸以前最害怕这样的时候，她看着月亮变小再消失，虽然知道月亮会再回来可是她依然害怕，但是现在有小鲤鱼陪着她，反倒觉得被咬了一口的月亮也挺可爱。他们在越来越暗的月光下过了几天，终于在今天夜里月亮不再来了。太阳爷爷也早早地回家了，只有风一阵一阵地掠过，像是要把溪水都舀走。小狐狸紧紧抱着柳树干，小鲤鱼紧紧地扒住柳树根，却还是被风荡起的水晃得七上八下。
水被风卷着从河底往上灌，咔嚓、咔嚓断在河岸上。小狐狸被一截一截的水扫得睁不开眼。小鲤鱼的尾巴几次被水扫开柳树根，它拼命游过去才又重新拽住，连忙张开鱼鳍紧紧地抱住。风像疯了一样，肆无忌惮地卷来卷去，让河水像雪一样冰冷，柳树叶子全都打蔫了，没了力气似的垂着，像是一弯弯卷着的月亮。
水冲荡着河岸，岸仿佛趔趄了一下，不断后退，又像是闪了一下腰，一下子把柳树根折断了，小鲤鱼抱住的那截柳树根唰一下随着风甩到了岸上。小鲤鱼睁大眼睛看着天空离自己越来越远，“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柳树根被风狠狠地压在他的尾巴上，让他动弹不得。小金鱼仰面躺着，身上的水紧紧地裹着他，被风送进皮肤里。他用鱼鳍撑着地，想把尾巴从柳树枝下面抽出来。他满身的水被他烤干了，但是很快又布满了他自己的汗，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小鲤鱼只觉得越来越没有力气，眼睛也越来越看不清楚。他拼命看向还挂在柳树上红云一样翻卷的小狐狸，想说一声再见……
小狐狸看见天差点倒过来，水被打翻了，连忙朝小溪里看，却找不到那个小红点。她急忙探出头趴在岸边，水里没有小鲤鱼，只有断了一截的柳树根。她连忙站起来，却被风一下子扑到地上，连连打了几个滚。她慌乱中拽住了扒地草才没被吹得更远。她努力睁开眼，想穿过风的缝隙找到那颗小小的红点。
风蒙着她的眼，但她还是把眼睁开了，即使风像刀一样剜着她的眼睛。她在四处寻觅之后，终于在离岸两三米的地方发现那条红色的鲤鱼。他刚开始还在动，但是渐渐地就不动了。小狐狸急得想睁大眼看一看，但是风灌过来，逼着她闭上眼睛。
那个不动了的小红点在小狐狸闭着的眼睛里不断放大，渐渐落下去的鱼鳍像是冷掉的太阳。小狐狸猛地一下站起来，却被风吹得连连后退，像斜仰着的弯月。
小狐狸一步都迈不开，风推着她让她离小鲤鱼越来越远。小狐狸朝小鲤鱼的方向看过去，几乎看不见那个红点了。她想了想，慢慢地蹲下来才没有被风吹走，她把身体团成一团，两只手放在身侧，像是船的桨。然后，她用两只手扒着地，翻滚着朝小金鱼奔去。但是风实在是太大了，并且石头都被吹出来了。小狐狸逆着风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向前挪一点，凹凸不平的地面蹭破了她的红色皮肤，粗糙的石头划破了她的手掌。但是小狐狸还是没有停下来，一直往前，直到她感觉到已经到小鲤鱼身边了，才松开身子。
小鲤鱼奄奄一息地躺着，身上的水已结成了一层白白的冰。小狐狸一下子扑过去，把小鲤鱼抱在了怀里。小狐狸累极了，眼睛不住地打颤，想要闭上，但是她还是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金鱼。
“好暖和。”小金鱼舒服地打了个滚醒了过来，一下子就看见含着笑的小狐狸的眼睛。
风渐渐小了，四周终于平静了下来。小狐狸看着小鲤鱼干燥的嘴唇突然想起来他离开水已经太长时间了，连忙向水边跑去。
她找了一根结实的柳树根，轻轻地把小金鱼放了上去，又用尾巴盖在水面上，这样在水里的小鲤鱼又暖和又安全。
她实在太累了，就倚着柳树根睡着了。虽然风停了，但是还是很冷。空气冷冷的，像是透明的雪。
小金鱼在小狐狸的尾巴下面，很暖和，舒服极了。他想对小狐狸说声谢谢，就把头从小狐狸的尾巴下面伸出来。他刚一伸头，就被冰凉的空气冻得打了个哆嗦。他用尾巴摸了摸小狐狸的尾巴，硬硬的，凉极了。
小狐狸被冻僵了！
小鲤鱼急得直在水里转圈。他想不到别的办法就向后一跃，跳到了小狐狸的身上，伸开鱼鳍和鱼尾巴紧紧地抱住小狐狸，但他实在太小了，给不了小狐狸太多的温暖。
他想了想，要把小狐狸喊醒，不然小狐狸会被冻死的！小鲤鱼沿着小狐狸的胳膊慢慢地向上爬，爬到了小狐狸的肩膀上。他艰难地用尾巴支撑自己站起来，然后用嘴巴一下一下地敲着小狐狸的脸，希望把她喊醒。但小狐狸睡得太沉了，怎么都不睁眼。
小鲤鱼还是不停地敲着小狐狸，但小狐狸一直没有反应。他跌坐在小狐狸的肩膀上，垂头丧气。他想了一会，决定跳到小狐狸的鼻子上。他向后退了退，用力向前一跃，眼看就要碰到了小狐狸的鼻子了，却掉了下去。
小鲤鱼跌坐在小狐狸的怀里。小狐狸的体温越来越低了，连毛都像冰刺一样冰冷。小鲤鱼沿着冰刺向上爬，他的肚子被刺得很疼，但是他还是不断地向上爬。爬到小狐狸的肩膀之后，他就往小狐狸的鼻子上跳。他还是失败了，又掉了下来。
一次、两次、三次……小金鱼一次次地掉下来，已摔得鼻青脸肿，但是小狐狸还是没有醒过来。小金鱼看着脸上挂着一层白霜的小狐狸，忍不住大哭起来。
“快醒醒！快醒醒！”小金鱼已没有力气再向上爬了，只能大声地喊着。
“快醒醒！”声音飘荡在河面上，穿过柳树，穿过空气飞向东方。小鲤鱼一直不断地喊着，直到东方出现了一丝亮光。
太阳爷爷终于出来了，金色的光刹那间布满了河面，也包裹住小狐狸和小金鱼。小狐狸身上的白霜消失了，那一根根冰刺也重新变得柔软。
小鲤鱼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小狐狸。
太阳光暖融融地照在小狐狸的身上，“阿嚏！”小狐狸打了个喷嚏，差点把小金鱼震下去。
“你醒了？”小金鱼向前翻了一下，趴在小狐狸的肚子上，珍珠一样的眼泪不断地涌出来。
“你哭什么？”小狐狸抚摸了一下小金鱼。
“你差一点就死了，因为救我。”小金鱼还是哭着，连尾巴都一抽一抽的。
“你不是也救了我吗？”小狐狸笑了，说话的声音轻轻的。
“但是，我还是差一点害了你。”小金鱼抬着眼睛，一直望进小狐狸的眼睛里，他没有看见责备，只看见了温暖。
“傻孩子。”
“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被吹倒，不会受伤。我不该跑出来，我应该待在下游，不该到上游来，那样你就不会受伤了。”小鲤鱼的眼睛里全是愧疚。
小狐狸坐起来，两只手捧着小金鱼，把他抬得和眼睛一样高。“以前，我总是一个人，没人和我说话，没人和我做伴，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孤独极了，但是你来了，我就有了朋友。”
小金鱼望着小狐狸亮亮的眼睛，把头埋在小狐狸的手心里，不哭了。
过了一会儿，小金鱼说：“那如果再刮昨天一样的大风怎么办？”
“我想好了，我要搭一座房子，这样我们就不用害怕大风了。”
小狐狸在水边搭了一座坚固的木头房子，有月亮的时候，她就和小金鱼在水里玩耍。没有月亮的时候，她就藏在房子里，把尾巴搭在柳树根上，小鱼躺在尾巴下面。外面的风吹过去，但是房子里和水里都温暖极了，小狐狸和小金鱼都甜甜地睡着觉，等着太阳爷爷叫醒他们。
责任编辑：谢宛霏
安徽蚌埠市蚌山区新城滨湖学校教师 李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