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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7月02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桑梓梧桐(随笔)

复旦大学学生 李可奕(20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4年07月02日   08 版)

    异乡自是异乡客,去路自顾去路迢。

    有次离家,到沪上已是夜里。我从地铁站出来,茫茫夜色之中霓虹闪烁不休。我望了望来时路,又看向近在咫尺的目的地,心中忽然想到:未来时心悲,来时已是漆黑。对一个格外恋家的人来说,远行的目的就是结束远行。

    虽羡慕迁居北京、求学沪上的福建室友,我却没走出过江浙沪。最远到处不过无锡,居停最久只是上海。也有过无数次冲动,从嘉兴出发、从上海出发,走天涯闯海角,终究都没有实现。长辈耳濡目染,我岂不知走出去便是辽阔天地,任飞鸟驰骋、一展宏图?求学、务工,年轻的人们背起行囊,探求新的生活。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走得出去。我就舍不得。即使在沪上,我也常常为嘉禾鱼米桐乡面牵肠挂肚。至于从前的千般构想,此刻全都散去,只剩怅然。我渐渐意识到,我是没有大志向的人。客居他乡,我感到如擎孤灯,照得再远,最暖处唯有灯芯。

    路灯昏黄,我有点恍惚,大约是舟车劳顿的缘故。我下意识地去扶路旁的行道树,感到冰凉的树皮下有一丝温度。这不就是伴我二十载的梧桐吗?

    家门向外,有十里梧桐。

    那些梧桐比我岁数还大,却仍生机勃勃,能送大路一整天的树荫。那是盛夏时节的一段“隧道”,倘若驶出,便是烈日炎炎了。每每过了盛夏,梧桐开始枯黄,生机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初秋的肃杀之气,还有这个季节特有的宁静祥和。秋风吹过,梧桐叶落,铺了一地的金黄,上下一色。不知何名的小圆球次第铺展开,与枯叶一起,占据大半街道。再一阵和风,圆球会散开,像蒲公英般越过半亩田野,飞入周围百姓家。我家往往不能“幸免”。大人们常常因此发愁,一旦大风作势,就必须立即放下手上的事,紧闭门窗才能放心。

    但是大人们绝不会讨厌秋天的梧桐。越接近晚秋,梧桐的代谢就越明显,不仅要落叶,还要落枝干。现在的年轻人也许很难理解枝干有什么用,当时的我们却十分乐意去捡拾。家在小小乡镇中,哪怕一点薪柴,也大有可为:一口土灶,一顿佳肴。尤其当天气渐冷,薪柴不仅养人之肚,还暖人之身。寒冬腊月,我们都争着要烧火守灶,将细取的梧桐枝干折成小段,塞入灶口,架起柴火,尽量保持中空,让火势旺盛。一个方方的口子连接灶里与灶外,里头火红灿烂,外头弱小的人们亦可暂得满足。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群,简单的日子,简单的快乐。这是一些人离不了的桑梓地,又是一些人回不来的桑梓地。

    后来,家里的经济条件好了不少,即使用灶,也从不缺柴火,更不会沦落到上街拾柴。人也有所变化,不似那时候单纯。走了远路,读了些书,拼命地往高处走。难以抉择时、孤单渺小时、拖着疲倦的身躯行走时,总很难忍住思绪,总要去怀念。然而,纯粹的旧时光已不容再现。故乡几经建设,稻田水洼、桑田梓树都不见了踪影。曾几何时依偎相伴的亲人也已零落,衰鬓的衰鬓,在途的在途。

    所幸梧桐还在,秋风依然吹打几经霜雪的门窗,小屋里也总还能聚些亲友、话家长里短。天气转凉,小屋仍旧会烧一锅热水,等候归人推门而入。一盏热茶,一屋血脉,一方水土。

    断线的风筝不能知道去路,一丝牵引就有了退路,敢自在随风,一任天地宽。

    责任编辑:谢宛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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