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声音,来自大地和河流,里面带着日光和月光,听了会让我们的眼睛和心灵明亮。
夏季是生命力独享风流的季节。在夏天,草木郁郁葱葱,疯狂生长,每一片叶子上都能看到夏天的血液在流动。鸟兽们也都在夏天纷纷唱起歌来,歌颂着生命的美好。而它们的歌声引来了风和雷这两个冤家。夏天的风是个敏感的小孩,时而温柔地吹着你,又时而看不惯你,拼命地推搡着你,让你离它远远的。而雷呢,是个看似威严实则慈爱的老人,它总是轰隆隆地响着,从很远处就能听到它的声音,哪怕有时声音大了,也只会让人害怕,却不会夺人性命。不像闪电,它就是个躲在暗处,随时准备要人性命的毒蛇。在夏天,哪怕是最恪尽职守的太阳和月亮,也会因为见到夏季万物蓬勃的生命力,也会停下脚步,多逗留一会儿呢。
这样如此澎湃的生命力,非要用声音来呈现不可。因为只有独属于夏日声音,才会编织出一曲美妙的交响曲,才会让生在凡尘中的人感受到:哦,夏天到了!
出现在夏天里最早的声音是蛙鸣。青蛙很早就在池塘里蛰伏,一直感受着池塘中的水一天天变暖了,池塘底部的水草一天天变长了,自己的食物越来越富足了,它的生命力变得充沛,体内开始积蓄着力量,直到它的脚蹼触碰到另一个鲜嫩——去年的莲子发出的芽。于是它满身的力量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呱”地一声叫出口,而后,群蛙和鸣,蛙声如潮,高低远近,都是它们的声音,夏夜不再沉寂。
蛙鸣唤来了带着雨气的风声。敏感的风以为青蛙在嘲笑它,于是发了怒,草和树都被吹弯了腰,掉了不知多少叶子,可风还是不满足,依旧呜呜地吹着,吹着吹着,觉得自己实在太委屈了,它的泪水便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风越哭越伤心,原本的淅淅沥沥的雨滴变成了哗哗啦啦的水幕。风不知哭了多长时间,直到它看到沟满了,河也平了,只有小溪在畅快地叮叮咚咚地流着,它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掏出了彩虹,挂在天上,算作是自己太过任性的赔礼。
而雷一定是疼爱风声的长辈。它一听到风发怒的吼声,便在远处轻轻地轰隆两下,那样的声音,既像是安慰,又像是叹息。它安慰着风,让它不要伤心,又像是叹息,风这么敏感,以后可怎么办。可风才不听雷的劝告呢,它依旧任性地发着脾气,于是雷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它时而暴声地响着,把人间万物震得都急忙噤了声,天地一片寂静,只余风呼呼的哭声和它的泪水,就像是被大人逗哭的小孩,家长夸张地放大声音,假装用力地打着罪魁祸首。时而温柔地呼噜噜地轻响着,那声音就像是慈爱的母兽在给自己孩子舔毛时,喉咙中无意识发出的轻响,也像人类对孩子轻声的安慰。到最后,雷总算安慰好了风,带着它赶紧去了远方。
雷声则惊醒睡在地下的蝉。蝉在泥土里睡着,忽然听到了雷暴怒的声音,就知道夏天来了,于是便等风的泪水落了下来,浸软了地面,自己再欢快地爬出来。蝉努力地爬到高处,拼命地蜕壳。蝉的时间很紧迫,只有一个夜晚的时间,它必须在第一缕霞光在东方迸发出来时,完成蜕壳,长出翅膀来,这样才能躲避天敌的袭击。蝉刚完成蜕壳时,全身是玉般的乳白色,我想,那一定是它在泥土里太久了,所以在天色开始变亮的那一刻,它把天空中最亮的光线拿来抹到自己的身上了。
蝉的鸣叫持恒有力,时而高入云霄,时而低伏大地,是夏日这众多声音中的心脏。蝉鸣就像西方交响乐中的小提琴,东方音乐中的二胡,只要它们在,其他的声音就只能退居二线了。
其余的声音还有很多。比如蛐蛐“唧唧”的叫声,布谷鸟“布谷布谷”的声音,还有一种嘴是淡粉色,额头上有一抹黑灰色印记的黄鹂鸟,它的声音轻快短促,让人难忘。
这众多声音构成了夏日最美丽的乐曲,可我们却埋首凡尘。我们似乎太忙了,忙得与美好事物擦肩而过,对夏之乐曲充耳不闻。我们也太专注于自己了,以至于心灵的镜头只投向自己,自己的喜怒哀乐被无限放大,而其他早就模糊。如果我们偶然停下脚步,看一眼被阳光照出脉络的树叶,听一会儿夏天来自自然的乐曲,就会突然发现,哦,夏天早就来了,世界的美丽依旧在向我们敞开。
我们在尘世中,经常做一个倾听者,倾听父母,朋友,爱人的倾诉,可我们为何不能敞开心扉,做自然的倾听者呢?
我想,做自然的倾听者比做尘世的倾听者要简单得多,也幸福得多吧。
如果有可能,我们可以放轻脚步,听一会儿夏之乐曲,看一会儿树叶翻飞,让它们与我们共享喜乐,共担哀愁。也让我们生命的脐带依旧与自然紧紧相连。
责任编辑:谢宛霏
安阳师范学院学生 张玉航